六月十八这一天,成了很多人铭记的一天。
拿着特批给千金堂弟子的条子的刘普成和安老大夫走进太后宫中,一直向外张望的齐悦松了口气,而原本紧张不安的司马家的人则猛的站起来。
“喂,这老头怎么来了?”
“打出去!”
他们纷纷喊道。
喊话的人年轻者居多。
“按理说,十几年前的事,这些人怎么好似都认得安老大夫?他们那个时候还不记事吧?再说也不会当时都在场吧?”齐悦忍不住低声问道。
周茂春轻咳一声。
“当初巨鹿王放过安老大夫一命,但立誓说今生不许安老大夫见司马,但凡见了就要打,为了保证做到这一点,巨鹿王将安老大夫的画像散发下去,保证家里老老小小上上下下都认得他,甚至连狗也嗅了安老大夫的衣裳…。。”他低声说道。
齐悦汗颜。
可真够有心的。
看着那边司马家的人果然真敢在这里要动手了,齐悦站在帘子边喝止了。
“这是我大弟子。”她说道。
司马家的要动手的人愣了下。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太后在上发话说道。
免得被那女人治不好鹏儿的时候以此为借口说自己收到干扰什么的。
既然太后说话了,司马家的人只得收手,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此放过安老大夫。
“这扫把星来,就是活人也得治死了!”
“你这庸医蠢货今天死定了!”
“这老不死的杂种!竟然还有脸出来!”
“为了混下去连女人都认来当师父了!”
司马家的人纷纷喊道,指着被刘普成推着的安老大夫。
要不是顾忌太后皇帝在场,他们还会骂的更难听。
安老大夫不说话也不争辩,这一次他没有低着头,而是平视前方。在这片唾骂中前行。
齐悦站在帘子边看着,没有再制止,就那样看着安老大夫转动轮椅走近,然后她抬起手。
“消毒。”她说道,“现在进行剖腹探查手术。”
大殿里安静了一刻。
“她说什么?”太后问身边的人,“剖腹?剖腹是什么意思?”
宫女们那里知道,要是从字面意思来看的话。。
好像是把肚子剖开?
但是,那怎么可能!
哪有这样治病的?
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摇头便是最好的回答。
“治个病,搞的阵仗倒不小。神医,神棍还差不多。”太后哼声说道。
“据说那些有本事的高人都是这般的,一般的小病都不看。”一旁坐着贤妃忙低声说道。
太后瞥了她一眼。
“你见过几个高人啊?”她问道。
贤妃讪讪笑着低下头。
这边说话,其他的人也开始说话。
大家看向这边敞亮的屋子,带着几分轻松随意。见四五个穿着难看白大褂的人分别站定在那张奇怪的床前,床上躺着的是被手术单罩住的司马小王爷。
“哎呀,小王爷怎么被弄成这样了?”
“好像脱光了。。”
“这你都看得见?那那边岂不是看的更清楚?好几个女子呢。。真是。。真是成何体统。。”
“用针针灸烧艾也不至于都脱了啊…”
期间还有宫女们逐一上茶,喝的茶还不一等。
“…我宫里新得了一味好茶,去拿来让姐妹们尝尝。。”
“…是啊,陛下只给妹妹一个人了,我们托妹妹你的福气尝一尝。。”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便不在这什么治病上了。有皇帝在的地方,谁还会注意别人。
“陛下,莲儿新学了一首诗,嚷着要念给父皇听。”一个妃嫔含笑上前。对皇帝说道。
皇帝斜倚在椅子上,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术室那边,闻言嗯了声。
妃嫔大喜。
“那臣妾现在让人叫她过来?”她忙说道。
皇帝这才看向她,笑了笑摇头。
“不用了。别吓到孩子。”他说道。
“怎么会,莲儿见到父皇。就什么都不怕了。”妃嫔笑道,一面看着皇帝一旁的空位,又看着这边桌案上摆上的茶。
她一弯身捧起来。
“陛下请用茶。。”她说道,一面准备顺势坐下来。
尖叫声就是在这个时候陡然响起的。
这声音来的突然,来的尖锐,就如同晴天陡然一个霹雳,吓得人抖了三抖。
那妃嫔手里的茶就一歪,茶托与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茶水洒在了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认错,尖叫声又响起来。
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二个,三个,四个…
靠近帘子边的太监宫女们见鬼一般想后退开,面色惊恐,浑身发抖。
“你确定是这里?”齐悦问道,头巾口罩后露出的两只眼看向对面的安老大夫,她手里的刀微微闪亮。
“我不仅确定在这里,还能确定这是一块骨头。”安老大夫说道,神情坚定。
“好家伙,你的手感比X光还厉害啊。”齐悦笑道。
安老大夫深吸一口气,虽然努力想冷静,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发抖。
“娘子你再斟酌,我不知道我说的能不能帮上…”他迟疑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这边齐悦已经在他说的位置落刀了,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的迟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齐悦做手术了,但这种刺激生生割开肌肤的场面依旧还不是常见到习惯了,安老大夫下意识的移开一下视线。
刘普成纱布擦拭血迹,一面牵引,层层肌肉分离开来。
“杀人了!”
“杀人了!”
尖叫声后便是嘶哑的喊。
站立最近的太监宫女终于慌张的后退,撞到了捧茶穿梭的宫女,捧茶的宫女们打翻了手里的托盘茶杯。
尖叫声。盘子落地声,茶杯碎裂声,在大殿里交替上奏。
说笑的妃嫔都吓呆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大家下意识的跟着尖叫,然后便下意识的看向那帘子边。
腹部的切口完成了,齐悦伸手探进去,提出了十二指肠。
“…十二指肠没有溃疡病变…。”她一面说道。
一旁阿如飞笔记录。
血腥气散开,那个女人的手上满是血。从小王爷的肚子里抓出什么,花花绿绿细细弯弯的,贴近面部,似乎在嗅在看在咬…。。
咬?
一个妃嫔眼一翻晕了过去,栽倒在一旁的妃嫔身上。那尖叫着的妃嫔再次尖叫,然后也痛快的晕了过去。
殿里的男人们只有司马家的几个,在被接二连三的女人们的尖叫声吓蒙之后回过神,那堪比屠宰的场面再次让他们懵了。
小王爷…被人宰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回荡着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回荡着让他们终于清醒过来。
“杀人了!”他们喊道,扑向帘子那边。
“大胆!”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忽的喊道。
但他的声音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屋子里实在是乱成一团了,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尖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恐惧驱散。
“护驾!”皇帝吐了口气,靠回椅子上,淡淡说道。
这一次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似乎一眨眼,门外涌进来二三十个禁卫。每个人都亮出了兵器。
皇帝抬了抬手,指了个方向。
“拦住。”他简单说道,“敢靠近者,杀。”
血腥气。禁卫军,闪亮亮的刀。那边的正扒开人肚子的女人…。
不知道是哪一个妃嫔带头连滚带趴的冲了出去,接下来宫女也好妃嫔也好纷纷跑了出去。
宫门外赶过来的太监宫女禁卫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那些日常衣着鲜亮姿态高贵仪态万方的贵人娘娘们,此时或者趴或者跪或者坐或者躺在地上,乱了发鬓,歪了朱钗,花了脂粉,哭着喊着瑟瑟发抖着。
宫变!
所有热看到这场景的人闪过的念头就只有这个。
但他们跑近来,看到的是内里禁卫们肃立,皇帝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态悠闲。
“将这些人都抬出去。”皇帝摆摆手说道。
回过神的太监们颤抖着去做,到底是身子发软手发抖,不小心还摔了晕过去的妃嫔几次。
大殿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没有跑出去的是司马家的男人们,他们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边。
那边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这边的热闹,似乎有一道屏障为他们隔绝了这边的喧闹,他们身形稳稳,动作有序。
“是穿孔!”齐悦说道,吐了口气。
“哪里?”刘普成安老大夫等人忙来看。
“回肠这里。”齐悦说道,一面拉出来给他们看,“好家伙,距离盲肠只有这么近。”
她说着话一伸手。
“剪子。”她说道。
一个弟子准确的递过来。
此时的大殿里,女人们基本上都没跑光了,但太后一直坐着没动。
她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看着帘子那边,一眨不眨。
“唔。”皇帝探身向前看,一面伸手指了指,“母后,你看,是把肠子剪下来了吗?”
他说道,顺手捡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
茶被那妃嫔打翻了,万幸茶点还无恙。
皇帝放进嘴里嚼着,听不到身旁太后的声息,忙转头去看。
太后有些木木的将视线看向他。
皇帝嘴里嚼着的是一块红豆羹,做成细长条,软软糯糯,是宫里女子们都爱吃的小点心。
“母后,你也来一块?”皇帝见太后看自己看着这么认真,忙一笑说道。
露出的牙齿上沾着红羹。
太后眼一翻,伸手捂住嘴,发出一声干呕,也不用宫女搀扶,自己跌跌撞撞的呕吐着跑出去了。
自六月十八起,太后宫中禁食红豆羹,直至太后薨无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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