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简大郎走进简来明家的院子,简月打量着,院子并不大,开辟了一小块菜地,.
畦菜地里的菜长势虽比不上她家菜园子里的菜,但也比她一路走来在别家院子里望见的要长的好,这足见这家人对这菜地的用心。
两间黄泥土坯房,旁边是小灶房和茅草鸡舍,一只老母亲带着七八只小鸡正在茅草屋里啄着食,还有一只母鸡窜在杂草堆里咯咯的叫着。
总体来说,这户人家收拾的都很整齐,一点都不杂乱。
和她一样喜欢坐在门槛边的小男孩看见他们进来,眼神有些怯的望着灶房方向,小嘴巴紧抿着半天才低低的唤了声娘……
“咋啦?是不……”从灶房里闻声出来的李氏看见院子里牵着简月走进来的简大郎,声音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出不来,呆滞了半响后,她才忙回头朝灶房里喊了起来:“宝他爹,宝他爹,你快出来。”
“咋啦咋……”来明一跛一拐的从灶房里走了出来,焦急的声音也在看见简大郎兄妹二人时惊住了。
简大郎压下心里的不自在感,礼貌的叫了声:“大伯,大娘。”
简月自然也笑眯眯的随着叫人,简大郎这才把手里的小篮子递给了一旁的李氏,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娘,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您别见外。”
李氏下意识的接过,一过手顿时发觉沉甸甸的,低头一看,顿时呆滞了片刻才有些不安的喃喃道:“这……这……我们受不起。”小布袋里面装着的是白米,白米中间凹座着一碗肥厚的炖肉。
简月露出招牌甜笑:“大娘,大哥做的很好吃的。”
来明这时候才回神来,连忙说道:“大郎,四妹,快进屋里坐。”转过头又对李氏道:“你快去灶房烧点水来。”
李氏这才提着篮子进了灶房。
堂屋很小。和他们家旧房子的堂屋差不多大小,却不似他们家那会的残旧简陋。
招呼着两人坐下后,来明沉默了一会儿后,直接问出声:“大郎啊,你们找大伯,是有啥事?”
简月暗暗收回打量的目光。垂低着小脑袋瓜子,扮着乖巧小孩子角色。
大郎也开门见山直接道出来意,声音和态度都很诚恳:“大伯,我想请您出面替我们家操办兴宅酒。”
简来明有些惊滞:“什么?”
对这种情况简大郎早有预料,.
简来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面色顿时复杂起来,看着大郎的眼神也五味俱陈。
大郎面色暗淡下来:“大郎想了许久实在是没有法子才硬着头皮来麻烦大伯,大郎也知道这个请求很为难您 。但大郎还是希望大伯您能出面帮帮我们。”
简来明坐着没有出声,径直沉默着,李氏端了两碗水有些拘束的放在了桌上,并没有直接递到他们手里。
简月虽然不渴,但还是双手捧着碗喝了半碗水进肚子。
李氏嘴巴蠕动了几下,眼底流动着惊讶、激动和欣喜,紧张的搓着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望向自家男人。
简来明面色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简月。眼底闪过挣扎和迟疑,好半天才轻叹一声:“大郎,这事。我要想一下,明天回复你行不?”
简大郎喜出望外的连连点头:“行,大伯。那明天我再来。”
李氏忙去到灶房把她装了回礼的篮子拿了出来递到了大郎手里,简大郎也没有推托的接过了手,朝两人礼貌告辞后,就牵着简月走了出去。
看着两兄妹走远的背影,李氏这才回身去到堂屋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低声问道:“他们要你做什么?”
简来明神情有些惘然起来,半响才低低的道:“大郎让我替他操办兴宅酒。”
“什么?让你操办?”李氏震惊的目瞪口呆。
简来明抬头看着怯懦的坐在门槛上的宝儿,眼眶有些红,声音也有些低哑:“为了宝儿,我决定接这活。”
李氏紧张的结巴起来:“可……可是……”
李氏的话说不出来,但夫妻二人都知道如果应下这事,将会意味着什么!只要接下这事,就意味着和老屋那边对抗了,不说爹的愤怒,单单是老二家那两口子恐怕就不会善罢干休,吵闹还是小的,以赵梨花那蛮横的性子说不定会砸上门来。
简来明笑了笑,却怎么看他的笑容都有些涩:“会不会怕?”为了宝儿,他想努力改变现在过的窝囊日子,让宝儿敢抬起头来,不似他们一样。
这些年来,人人都只看见他们一家子是老屋那边养活的,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些年来,活着是他们自己的努力,如果靠老屋那头的接济,他们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李氏突然也笑了,却眼中含泪,她摇着头:“我不怕。”为了宝儿,就是和赵梨花打架她也不怕。
……
“你……你再说一遍!”
福三爷脸红脖子粗火冒三丈的指着简来明。
简来明平静的看着福三爷的愤怒,声音低沉,可眼神却坚毅无比;“爹,我答应了大郎出面替他操办兴宅酒。”
“老子打死你,省得你丢人现眼丢尽我的老脸。”福三爷抡起屁股底下的板凳就朝简来明砸去。
“他爹……”三奶奶看着这一幕,焦急的大喊。
见爹真动怒的要打大哥,老二老三都有些傻眼,一旁的老三听见他娘的大喊声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拦着他爹高高扬起的板凳:“爹,您不能砸,大哥受不起这一板凳,您会打死他的……”
“老子就是要打死他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早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的,老子当初就该掐死你……”
简来明看着临到脑门被老三拦住的板凳脚,心里最后一丝父子之情被掐断,他平静的看着怒红了眼真想打死他的福三爷,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爹。您扪心自问,长小到大直到我也快老了,您有没有一天打从心眼里把我当作是你的儿子?而不是一个拖累你们的废物?”
老二皱眉不悦的瞪着他:“大哥,你在说什么,爹是气头上说气话,你还不知好歹的火上浇油惹怒爹?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应该了。”
简来明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很平静的望着福三爷:“没有,四十五年了,从来没有这一天。”
福三爷气的大口大口的喘气,指着他颤抖道:“滚……你给我滚。我就当……当初掐死了你。”
“他爹……”三奶奶抹着泪想替老大求情,可她还只是刚张了嘴,就被福三爷愤怒的打断了:
“你给我住嘴。当初要不是你这眼皮子浅的女人,老子把这废物扔掉又怎么会落到被这个孽子气死的地步?”
“大哥,你为啥要存心气爹?你也想和族里那些没脸没皮的人一样去讨好巴结那四个娃?”老三脸色也沉黑了下来。
简来明看着老二老三眼底的不悦,什么话都没话,一跛一拐的离开,他很早很早就明白了,无论他说什么,爹、二弟和三弟他们永远不会为他着想。在他们心里,也和爹一样认定着他是个废物。
可是他们却忘记了,他虽然不能下田下地。可是家里的活都是他做的,就连他们都是他带大的。
他帮着娘操持着家务,养猪养鸡。拾掇菜地,他自己摸索着学篾工,虽然手艺不好,但手里的一些小的竹篾物都是他做的。
十六岁他成家,娶的是流荒而来的孤女,没有花用家里一文钱,爹没分他田地,每年收成,只给他一百斤稻谷,五十斤小麦。
后来生了三个女儿,一家四口就凭着这些粮食吊命,稍大一点后,是三个女儿白天上山下河,晚上做绣活补贴着家用……
如果没有宝儿,或许这一辈子他就这样窝囊废一样的过下去了,可是他们无视他也就算了,就连宝儿他们都如对他一样的轻鄙和无视。
这次,大郎来找他,他答应,不是为了想要讨好巴结上他们家,而是这么年来,只有这个孩子找上他相信他能把办好一件大事。
而他也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给宝儿看,给所有人看,就算他脚是跛的,可他还有脑子能想事。
……
村东头,族长家,简志明脚步匆匆地走进院子里,坐在屋檐下看院子的族长见面色阴暗的进来,眉头皱了起来:“志明,发生什么事了?”
简志明气急败坏的指着外面:“爹,那个残废也不知道是如何巴结上了那一家子,竟然让大郎把操办兴宅酒的事交给他打理了。”而这是他期盼了好多天的事,他就在家里等大郎上门呢。
族长一愣:“福三家的老大?”
“不是那个残废还能是谁?”简志明恨恨的道,这次大郎家的兴宅酒,大伙儿都盯着呢,先不论捞多少好处,光是有杨府这门宾客就足够长脸了。
族长喃喃道:“现在这会,我才终于愿意相信十五叔的说法了。”
简志明莫名:“太公说了啥?”
族长没有说,只是抬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沉呤半响后,缓缓道:“志明,你去给来明打下手,把这事办稳妥了。”
“什么?爹,你没说错吧,您让我去给那个窝囊废打下手?”简志明的声音不敢置信的出声。
族长脸色一沉:“说啥呢,你就是这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简志明气焰消了下来,却扔是没好气的别开眼:“不管爹还有啥要说的?我都不会去给那个残废打下手,听他调遣指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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