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夜以继日的抢修,两艘被俘的楼船修复完备,加装了护板,又把木桨换成了车轮。由此,原本只有一艘楼船的蜀军水师一下子有了五艘楼船,其中三艘是最新的轮式战船,转眼之间,战斗力就翻了两番。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快的提升,当然和前期充分的准备工作密不可分。早在开战之前,魏霸就征得吴懿、孟达的同意,从他们的人马中挑出了三千多通晓水性的士卒,利用冯进的那艘楼船进行演练。这些人从楼船改装开始就全程跟进,对自己即将操纵的战船逐步熟悉,将来登上战场,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维修起来也是行家里手,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至于那些装甲、车轮,更是魏霸早就准备好的,他一共准备了十套。这里面已经包括了在丹水的魏军水师拥有的楼船改装所需材料。如果魏霸的计划能够全盘实现,蜀军的汉中水师将拥在十艘以上新式楼船,总体实力虽不能和吴国水师比肩,却足以胜过魏军水师,即使是面对吴军水师也有一战之力。
这些准备工作进行得井井有条,都是得益于魏霸的计划,前世经历的工业化生产让他对这一套流程驾轻就熟,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细枝末节,他心里都有数。而改造这些战船的过程,又让他仿佛重新变成了前世的工程师,一心扑在具体的实事上,比起绞尽脑汁的勾心斗角更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可惜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种简单的生活转瞬而过,让他头疼的事接踵而至。
先是汉中传来了消息,李严之子李丰押运了一批粮草送到汉中,然后鸡蛋里面挑骨头,对汉中的各项事务大加指责,把留守汉中的人搞得灰头土脸。后来才知道,丞相有令,要让李严率领万人进驻汉中以为后援,而李严显然不打算接受命令,所以让李丰来挑刺。
对李严的挑刺,魏霸非常理解。李严现在是前将军,可是刘备去世,他和诸葛亮并受遗诏时,他是中都护,统内外军事,是军中第一人。现在军权被诸葛亮夺走大半,诸葛亮还要他离开江州,进驻汉中,作为吴懿的后备力量,李严岂能接受?他不好直接驳回诸葛亮的命令,却可以拿这个明显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搪塞。
这才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诸葛亮和李严斗法,倒霉的却是汉中的留守官员。
李严不来,也就算了,魏霸也没指望诸葛亮再给他派援军,否则他也不会私下里向老爹求援。一千武卒到达之后,其他的援军还在路上。而上洛的邓芝也在积极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扑向武关。
后方不安的同时,前方的战事也出了些意外。魏霸和吴懿、孟达之前的计划是佯攻樊城,把魏军吸引到襄阳一带,和吴军近距离接触,好混水摸鱼,混战一场。结果孟达到樊城半个月了,除了吃掉了胡质的三千步骑之外,司马懿率领的主力却被挡在了邓塞以外,一直没有赶到樊城,而吴军也在陆逊的率领下龟速前进,到现在还离襄阳两百多里。
原本魏霸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陆逊这只忍者神龟消极怠战,并不意外,陆逊一直就是想让蜀军做炮灰,他好在后面捡便宜。可是司马懿的行动就显得有些诡异。樊城的重要性,他不可能不知道,小小的邓塞,也不可能挡得住他。就算邓塞一时难以攻克,他也可以绕道前行。半个月还没赶到樊城,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蜀军两万余主力出征,无法就地征粮,每天消耗的粮食都需要从汉中运来,消耗实在太大。拖的时间太长,对蜀军非常不利。司马懿和陆逊好像串通好了似的,一个也不肯主动出手,这让魏霸借力打力的计划有落空的可能。如果不能让魏吴互殴,他就没机会占便宜,最后很可能徒劳无功。
无功便是败,这不是魏霸能接受的结果,也不是吴懿和孟达能接受的结果。
魏霸坐不住了,带着改装完成的两艘楼船以及粮草辎重赶往樊城。
有战船代步,魏霸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战局。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可能想得太理想化了。魏军在襄阳、樊城有重兵,小小的樊城便有三千多人,襄阳更是多达八千余,这样强大的兵力,再加上坚固的城池和控制汉水的七八千水师,襄阳、樊城可谓是固若金汤。除非吴国能全力以赴,否则凭蜀国这两三万人根本无法得手。
吴蜀能心无芥蒂的联手吗?魏霸不相信,司马懿大概也不会相信,所以他根本不着急。否则以邓塞那么一个小小的要塞,岂能挡得住司马懿这么久。
魏霸重新评价这个计划,冥思苦想破局之计。然后经过长时间的苦思之后,他想不出除了强攻樊城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逼近司马懿向樊城靠近。
要攻樊城,就必须先切断汉水的浮桥,这样才能把襄阳和樊城分隔开。否则,他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樊城里的三千魏军——这三千人已经够他头疼的了——还有襄阳城里的魏军。
想得脑仁疼,魏霸哀叹一声,只好暂时放弃,盘腿端坐在舱中,双目微垂,想让自己放松一下,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见魏霸以手抵额,闭目假寐,铃铛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搓着手道:“参军,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脖子?”自从魏霸给了她一个机会把潘平摔得生活不能自理,铃铛对魏霸的敌意明显减轻了许多,时不时的讨个好,卖个乖。
魏霸眼睛也不睁,摇摇头:“算了吧,你那分筋错骨手,我是没什么福气享受了。”
铃铛脸色一僵,沮丧的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退了出去。侍立在舱门外的丁奉见了,眉头微皱,刚想上前劝慰两句,铃铛却一甩胳膊,径自走了。丁奉苦笑一声,只得回原位站好。
魏兴迎面走来,见此情形,冲着丁奉挤了挤眼睛,转身进了舱。见魏霸正在养神,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少主?”
“什么事?”
“费参军有消息来了。”
一听说费祎有消息来了,魏霸立刻精神起来,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迅速打开那封密札。大概是防止被人截获,费祎写得很简略,没说太多的细节,只说孙权对这次联合作战非常重视,特地把次子孙虑派到陆逊军中见习,以鼓舞士气云云。
魏霸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孙虑的名字上。孙权重视不重视的,那都是空话,这里面唯一有用的信息是孙虑到陆逊军中。如果仅仅是见习,那费祎似乎没必要特别的提一句,又不是太子孙登。
魏霸沉吟半晌,把密札收了起来,叫了一声:“承渊?”
“参军。”丁奉应声出现在门口。
“你进来。”魏霸勾了勾手指,让丁奉在对面坐下。“闲着无事,想听你说说在东吴的故事。”
丁奉红了脸,窘迫的说道:“参军,我……我不怎么会讲故事。”
“知道你不会讲故事,所以才要你讲故事。”魏霸一本正经的说道:“想和铃铛亲近些不?”
丁奉连连点头。
“那你就要学会讲故事。”
丁奉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不过他看得出来,铃铛和魏霸很亲近,也许魏霸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吧。他点了点头,身子挺得笔直,像是面试一般。
魏霸忍俊不禁,也不点破,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慢慢的扯到了孙权身上,又扯到了孙虑的身上。
“孙虑这个人怎么样?”
丁奉仔细的想了想:“王子人很聪明,比太子更像大王。”
“怎么说?”
“太子太闷了,王子比较好动,另外武技也不错。”丁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不过他和辅国将军来往不多,我对他的了解有限,倒是太子经常派人来向辅国将军请教。”
魏霸心中一动,忽然知道了费祎要传递的信息,不由得拍案叫绝。
这一次联合行动,费祎和张温是双方的联系人,相当于大使,除了互相信息之外,费祎还承担着另一项任务,就是鼓动孙权出兵。
魏霸从多方面了解到陆逊的性格之后,就清楚要把这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是不大可能。这种人是标准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把握是不会出手的。如果和陆逊单独较量,他不会有任何机会占到便宜。好在陆逊虽然受到孙权的信任,毕竟不是孙权本人,那么这次战役的最高负责人就不是陆逊,而是孙权。
与后人对孙权一方霸主的印象有所不同,魏霸了解到,孙权其实是一个很冲动的人,要刺激他,比刺激陆逊要来得容易得多。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费祎的肩上。
魏霸不知道费祎能用什么办法,他只能寄希望于费祎自己去发现机会。从现在的结果看来,费祎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圆满。孙权把与陆逊格格不入的孙虑派到陆逊军中,这里面的意思非常微妙。如果陆逊是一个毫无破绽的神龟,那孙虑就是刺破龟壳的一根刺,而且是从肉里面长出来的。
不论多么坚固的堡垒,都无法抵挡从内部产生的破坏力量。有了孙虑这根刺,面对陆逊,魏霸就有了机会。
魏霸露出了笑容,暗自赞了一声:费祎,你果然有一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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