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
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山谷,照在将士们的甲胄上,照在他们的武器上,照在他们微红的脸上。盛夏的阳光是火热的,透着难以抵挡的热量。在这样的天气,穿着沉重的战甲和厚厚的战袍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可是那些蛮族将士还是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因为这些战甲不仅仅能够保护他们的身体,更是他们的荣耀。
魏霸夺取了越城,越城有五千多套吴军制式甲胄,都是郁林郡多年来积累的物资,现在成了魏霸的战利品。数日之内,奉士匡之邀前来助阵的各部落有三万八千多人,这五千套甲胄肯定不够分,所以魏霸提出了一个方案,在各部落中进行大比武。不论你来自哪个部落,只要能在比武中进入前五千名,就可以得到一套甲胄。穿上这身甲胄的人,会作为主力参战,不管你是否战死,这套甲胄都是你的,攻克严关之后,战利品的分割也有你的一份,由你的部落带回去,交给你的家人。
蛮子们生来好勇斗狠,谁也不肯示弱。这次比武不仅挑出了五千多精锐,还在蛮子们内部激起了好胜心和荣誉感。现在,作为比武的优胜者,哪怕汗流浃背,他们也不肯脱下这象征荣誉和财富的甲胄。
更何况,还有比他们穿得更多的人站在一旁做比较。
王双、黑沙率领一百重甲士站在阵前,他们全身罩在打磨得闪闪发光的重甲之中,手持全长一丈的长刀,威风凛凛的排成两列横队。他们已经拉下了面甲,没人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可是那如戟似矛的身姿。那俯视天下的傲气,那舍我其谁的杀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只要看到他们,任何人都会有一种感觉:最好不要和这样的人为敌,否则将会死得很难看,而作为他们的战友将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严关内外的将士在此时此刻,都有一种同样的心理,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效果。城下的士卒看着这些重甲士兴奋不已,仿佛看到了靠山。安全感大增;而城上的士卒则暗自叫苦,仿佛看到了即将压下来的大山,从这百名重甲士身上弥漫开来的杀气形成一股有若实质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魏霸顶盔贯甲。身披大氅,登上竹城,在最高位落座。士匡、夏侯玄分别坐在他的两侧,他们没有穿战甲,而是穿着儒衫,峨冠博带,在成群的武士中显得特别醒目。在冲淡了几许杀气的同时,又为魏霸增添了几份仁义,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暴虐。
魏霸摆摆手,背后升起了四面大旗。当中两面大纛。一面烈焰升腾,环绕着斗大的篆书“汉”字,正是大汉的战旗。一面绣了五条颜色首尾相连的神犬,围成一团。中间是一个斗大的篆书“魏”字,正是魏霸的将旗。士匡和夏侯玄的身后各有一面大旗。分别绣着他们的姓氏。
相比于大汉战旗和魏霸的将旗,这两面大旗的升起给城上的士卒带来了更强烈的震撼。
士?不用说,当然是曾经统治交州三十年的士家。在朝廷的眼里,士家是割据一方的叛臣,可是在交州人的眼里,他们却是给交州人带来了安宁的仁者。而士家的悲惨结局正是吕岱造的孽。吕岱已经授首,罪孽却没有还清,他的儿子吕凯将继续面对士家的复仇。
不用说,这是一支复仇之师。
夏侯?这个复姓太特殊了,虽说除了谯郡夏侯之外,还有很多人姓夏侯,但是一提到这个姓,绝大多数人都会想到谯郡夏侯,都会想到与曹魏皇室割舍不清的准宗室夏侯氏。一看到这两个字,只要有点见识的人都会想到曹魏。原因很简单,魏霸的妾就是夏侯氏的人,如果是一个与曹魏不相干的夏侯,他又怎么够资格和士匡并坐?
不用说,这是代表曹魏的夏侯,这是一支代表了道统的王者之师。
曹魏和蜀汉联盟了?要一起对付孙吴?这个念头一跳出脑海,就再也无法压制。普通将士不懂那些合纵连横,他们只知道天下三国,现在最弱小的就是孙吴,最名不正言不顺的也是孙吴,如果曹魏和蜀汉联手,孙吴死定了。
现在又是在交州边境,士家站在魏霸的身边,那孙吴更是没有任何一点机会。
城上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喘息,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吕凯面如死灰,冷汗涔涔。他侧过头,瞟了一眼远处的槐根,正好槐根也向他看过来,手里握着刀柄。两人的目光一交错,立刻让开了,随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涌上了两人的心头。
听说昨天有人出城,不会是槐根派人和相夫联系,要造反吧?吕凯如是想。
吕凯这么看着我,不会是真想让我做替死鬼,借魏霸的刀来削弱我的力量吧?槐根如是想。
两人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都向最恶毒的方向揣测对方。
竹城之上,士匡平静如水,静静的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夏侯玄面无表情,他原本也应该平静,这是一场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战事,不过现在他却有些想骂人。魏霸赶制了他的战旗,这件事他是刚刚知道,他很清楚自己无法拒绝,但是他对魏霸明目张胆的利用他这一点,他非常不满。
“子玉,你太过份了。”夏侯玄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借你的名声用一下,有什么过份的。”魏霸不以为然,努了努嘴:“你也不想想,如果因为你的威名而让城上的士气低落,尽可能早的结束战斗,将会少死多少人?这些都是你的阴德,将来会有福报的。你不感谢我给你这样的机会,居然还指责我,你才过份呢。”
夏侯玄翻了个白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巧言令色鲜矣仁。”
魏霸反唇相讥:“朽木不可雕,粪土不上墙!”
夏侯玄气得差点吐血。你在士匡面前把我夸上了天,现在又在士匡面前把我贬成了朽木粪土?
“我多次对你说过,攻城之前先攻心,我们现在在干什么?你连这个都看不明白?我看你比媛容差多了,难道你父亲过世之后,家业不振。”
夏侯玄紧紧的闭上了嘴,再和魏霸争论,只会丢脸丢得更大。胜利者是无法指责的。他功业不够,哪怕是舌灿莲花,也不如魏霸这个青胜于蓝的年轻俊杰。要想反击魏霸,只有建立比魏霸更大的功勋,而要想达到这一步。他就必须老老实实的听魏霸教训——虽然这真的很难。
“击鼓,准备攻城!”见夏侯玄认怂了,魏霸摆摆手,下达了命令。
传令兵挥动彩旗,上身**的鼓手们挥起手臂,用力敲响了牛皮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雄浑的战鼓声响起,在狭窄的山谷间回荡。汇聚成一道洪流,向严关奔腾而去。强劲的鼓点应合着人的心跳,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头。
“咚咚……咚咚……咚咚……”无数的蛮人将士仰起头,看着竹城上的魏霸。听着激昂的战鼓声,心潮澎湃,将一股股鲜血泵向四肢百骸,让他们手脚发麻。皮肤发胀,浑身充满了力量。急欲厮杀。
“咚咚……咚咚……咚咚……”城头的士卒面色如土,战栗不已。在一连串的心理打击下,不管是吕凯部下的吴军将士还是槐根部下的雄溪部落,都感觉到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他们虽然身处坚城之上,虽然有八千之众,却对即将开始的战斗没有一点信心。
战斗还没开始,每个人就已经被失败的沮丧情绪所笼罩。
就在这时,让他们更加惊骇的事情发生了。伴随着鼓点的节奏,对面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号子声,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正在用力,号子声是如此雄壮,甚至压过了战鼓声。在排山倒海的号子声中,那座比严关还要高大雄伟的竹城居然移动起来,一点点的向严关靠近,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决。
吕凯瞠目结舌。
一座能够移动的城?
这座城比严关还要高出一倍,如果让这座城逼近,魏霸的弓弩手就在站在城上居高临下的压制城头,后果不堪设想。怪不得魏霸在城下等了半个多月也没有发动进攻,原本他是在打造这座让人匪夷所思的竹城。有了这座竹城,攻打严关就不再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是易如反掌。
原来如此。
吕凯汗如雨下,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揣测了这么多天,终究还是没有猜到魏霸的手段。一座能移动的城,我的天,这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得出来的主意?
吕凯强压恐惧,举起了手:“火箭手,准备——”
在看到魏霸的竹城时,即使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座城能够移动,吕凯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手段。竹子是轻巧结实,但是也有易燃的缺点,只要用火箭去射,竹城很快就会变成新年的爆竹,而魏霸将在爆竹声中灰飞烟飞。如今,这座城能出人意料的移动固然让人吃惊,却也让火攻变得更加容易。
吕凯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准备射击的命令。
城上的守军都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听到吕凯的命令也没能及时的做出反应。吕凯举起手,再一次下令,可是他的命令还没出口,旁边的亲卫将指着头面,大叫一声:“将军,你看!”
吕凯下意识的抬起头,却看到蔚蓝的天空忽然怪异的扭动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大雨迎头泼下,将他淋得失魂落魄。
不对啊,明明是大晴天,怎么会一点征兆也没有,突然下起了暴雨?吕凯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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