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军大营暗流涌动。
魏霸为了避免和李严公开破裂,并没有在大众广庭之下和李严见面,与李严发生争吵的时候,旁边也没有太多的人在场,除了他和李严,只有包括隐蕃在内的李严的几个亲信。
可是,也许应了那句老话:言语就像风,他和李严发生严重分歧的消息还是迅速的传播开来。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刚刚赶到的军中新锐镇南将军魏霸和这次大军的主将李严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原因是因为魏霸反对李严的军事行动,认为他是拿将士们的xìng命开玩笑。
这个指责非常严重,要知道魏霸不仅有名,而且有实力。目前在襄阳的蜀汉大军中,不仅有他的兄长魏风,还在和他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冯进、傅兴、张威等人,更有丞相的耳目监军中郎将宗预,就是副将孟达也曾经受到魏霸的恩惠。李严和魏霸吵翻了,又是这个原因,一时间让他的人气跌到了低谷。
作为倍受李严信任的降人隐蕃,理所当然的成了众矢之的。隐蕃对此心知肚明,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帐中,不轻易抛头露面,以免引起sāo动。不过,这还是没能让他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这一天,他正在帐里坐着,盘算着魏霸什么时候可能发动对豫州的袭击,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
“滚开!”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撞到墙上的声音,“轰”的一声,震得屋顶的灰尘扑簌簌的落了隐蕃一脸。隐蕃大吃一惊,长身而起,还没等他看清是谁,一只拳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
“呯”的一声,隐蕃虽然本能的躲避,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被这一拳击中脸颊,顿时像是被野牛撞中了一番,仰面飞起,狠狠的撞在墙上。
虽然是骤然遇袭,隐蕃也没有乱了方寸,厉声喝道:“你是谁?”
“魏风是也。”魏风大喝一声,一脚踢翻案几,赶上去又是一拳,隐蕃背撞在墙上,看到拳头飞来,腿一软,顺着墙滑倒在地,虽然狼狈,倒是让他逃过一劫。魏风这含怒一拳硬生生在墙上打出一个洞来,若是打在他的脸上,只怕xìng命休矣。
隐蕃大惊,连声呼救。李严安排给他的卫士们赶了过来,将魏风团团围住,两个人拖起隐蕃就走。魏风夷然不惧,紧握双拳,环顾一周,吼声如雷:“滚开,挡我者死!”
那些卫士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魏风的勇猛,谁也不愿意和他厮杀。可是他们也知道隐蕃是李严的心腹,如果让他被魏风打死,李严不会饶了他们。
“将军,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放屁,大好男儿,却为这样的一个jiān人卖命,你们还知不知道羞耻?”魏风厉声喝道:“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我不顾袍泽情意。”
“将军……”卫士们苦苦哀求。魏风不管不顾,上前就要动手,一拳砸去,那个卫士本能的让开,魏风趁势跃出包围圈,向隐蕃逃跑的方向追去。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隐蕃再沉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他在两个卫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向李严的官舍跑去,一溜烟进了中庭。他虽然挨了打,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脑子却异常的清醒。他一边跑,一边嘶声惨叫,仿佛只剩下了半条命似的。
李严正和孟达议事,听到隐蕃的惨叫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隐蕃就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脸上全是血污和泥土,身上也全是污物,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禁勃然大怒,咆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隐蕃一句话还说没完,放声大哭:“将军救我——”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几声闷响,魏风真的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拳脚起落处,几个迎上去的卫士被他打翻在地。他像猛虎一样冲向隐蕃,一手揪起隐蕃的衣领,一手握紧了拳头就要打。邓贤一见,大吃一惊,连忙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魏风,大声叫道:“子柔,你疯了,会打死人的?”
“这种jiān佞,敢蛊惑骠骑将军,乱我军国大事,不打死还要留着吗?”魏风怒吼着,奋力的扭动身体,要将邓贤甩开。邓贤虽然强壮,却终究不如魏风正当壮年,被他甩得立足不稳,神情狼狈。
李严大怒:“给我拿下!”
几个卫士一起扑了上去,死死的摁住了魏风。李严身边的卫士也都是身高体壮,武艺高强之辈,十几个人一起上,魏风虽然极力挣扎,到底还是被制住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殴打同僚?”李严脸sè铁青,走到魏风面前,寒声道:“你如果不能说出个理由来,今天我就让你以身试法。”
隐蕃听了,哭得更加伤心,更加凄厉。
“隐君,你就别哭了。”孟达苦笑着劝道:“骠骑将军军务繁忙,你让他省省心好不好?”
到底姜是老的辣,孟达这一句一说,隐蕃不好意思再火上浇油了。孟达走到魏风面前,皱了皱眉:“子柔,你今天是抽什么疯,怎么打人?”
魏风怒视着隐蕃,唾了一口:“这种无耻的降人,打死算完。”
“你别忘了,你弟弟魏霸也做过降人。”李严yīn森森的说道。
魏风大怒:“我弟弟那是为国尽忠,没有他行间长安,如何能夺取关中?将军好歹不分,怎么能把我弟弟和这种反复的小人混为一谈?”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反复的小人了?”李严的声音更加yīn冷:“那你倒说说看,我大汉朝堂上,有几个是你眼中的君子?”
孟达一听,脸sè也变了。李严这句话可太yīn险了,一下子把魏风指责隐蕃的话无限扩大。刘备入主益州,除了那些元从系老臣,有几个不是降人?就连刘备本人也曾经投降过曹**。魏风是个粗直之人,一句话应答不当,说不定就能被套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李严这么说,等于要置魏风于死地了。
“将军,魏风是个粗人……”
“粗人就可以不讲尊卑,就可以欺凌同僚,就可以……”
“骠骑将军,我兄长生xìng耿直,言语上有失礼之处,还请将军海涵。”魏霸从门外匆匆的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插进李严和魏风中间,喝了一声:“兄长,不得无礼。来人,把荡寇将军接回去。”
“喏。”跟着魏霸走进来的武卒应声上前,推开那些卫士,护着魏风就走。魏风虽然鲁莽,却也知道自己惹了祸,不再犯浑。可他也不肯走,站在门口,看着李严和魏霸。
“镇南将军,你这是要抢人吗?”李严的声音像是腊月的寒风,冰冷刺骨。
“将军,我兄长禀xìng单纯,只知道在战场上厮杀,不通官场上这些尔虞我诈的东西。”魏霸淡淡的说道:“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将军若是有什么不满,我一应接下就是。”
“哼哼哼……”李严喋喋的笑了起来:“镇南将军是何等人,我怎么敢有不满,我李某人的功劳,还要落在将军身上呢。”
魏霸拱了拱手:“多谢将军宽宏大量,投桃报李,魏霸敢不以死报答将军。将军就坐守襄阳,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可是你自己愿意的,不是我逼你的。”李严转过脸,看看孟达:“子度,你做个见证。”
孟达苦着脸,有心不说话,可是李严逼视着他,他不得不点了点头:“我为将军见证。”
“那好,君子一言……”李严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举起了一只手。
“驷马难追。”魏霸视李严竖起的手掌如无物,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李严脸上的笑容顿时不翼而飞,他冷冷的看着魏霸消失的方向,恨声道:“竖子敢尔,总有一天,我要问问魏延究竟是怎么教子的。”
“将军,魏延那人,你还不知道?”孟达强笑着劝道:“他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如果魏霸能够将功赎罪,你就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了。”
“哼,等他立了功再说。”李严恨恨的跺了跺脚,这才把目光转向隐蕃,淡淡的说道:“元丰,不碍事吧?”
隐蕃心中苦笑,心道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说碍事不碍事?李严这人还真够凉薄的,我为他挨了打,他却一点真正的关心都没有。也许在他看来,我受伤,只不过是逼魏霸就范的一个机会罢了。不过这样也好,魏风这么一闹,魏霸不想去豫州也不行了,倒是歪打正着。
“多谢将军关心,些许皮肉伤,不妨事。”隐蕃强忍着痛:“将军,魏氏兄弟对我恨之入骨,我如果还跟着魏霸,只怕……”
“你怕了?”李严眉梢一挑:“你放心,若是魏家兄弟再敢碰你一根毫毛,我定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随魏霸去,每天给我一封信,若有差池,我让魏风给你偿命。”
隐蕃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道看来只好在阵前找机会逃回魏国了,有了这件大功,想来骠骑将军司马懿不会让我白吃这个苦,多少要给一点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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