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变电站爆炸案持续发酵,渐渐的,‘波’及到了陆铮,冯贵平有一次在会议上,公开指出广宁企业深化改革的某些方式有问题,工人监督委员会的模式有问题。
这种模式放在整个乌山可以算是前市委书记段中原在推动,可段中原早就离开了乌山,冯贵平这番话,被很多人解读为是对陆铮的批评。
广宁变电站爆炸案的案犯是原化‘肥’厂的老工人,在万德武承包化‘肥’厂期间,他是化‘肥’厂工人监督委员会的委员,据说是被万德武收买的委员之一,在两年前化‘肥’厂静坐示威风‘波’中,他是‘挺’万派,事后受了牵连,拘役并被判处高额罚金,拘役期满出了拘留所,却发现儿‘女’都抛弃了他,如此经过一年饱受白眼的入屈辱生活后,他终于走上了这条对抗社会的不归路。
冯贵平就此指出,国企以及被承包的国企,我们有审计局有税务局有各种相关部‘门’层层把关,国家完全能很好的监控,何必再搞一个工人监督委员会出来?市场经济就是市场经济,我们不要不伦不类不中不西,搞个和改革开放释放企业活力的机构出来?要做什么?这是要用工人专政阻碍改革发展
这种模式,不但不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反而造成企业主和工人的紧张对立关系,造成工人阶级内部的分化,造成企业主和工人之间的金钱‘交’易,影响很恶劣。
接下来不几日,王同迪被免去广宁县委书记一职,冯贵平从鲁东带来的心腹爱将,原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公室主任段有为接任。
同时,陆铮本来建议任命的区委常委,均被冯贵平否决,
朱宝忠一案,最终三名常委或被双规起诉或黯然下野,经市委常委会讨论,任命刘守成为区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霍天来任区纪委书记,姜伯涛任区党政办主任。
显然,冯贵平不动则已,抓到机会,一动之下,便如雷霆霹雳。
陆铮知道,他虽然不是刻意针对自己,而是一种“去段化”的手段,主要还是消除段中原在乌山留下的痕迹,但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自己,去去自己的锐气在所难免。
新任命的三名区委常委,更令陆铮如鲠在喉般难受。
区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刘守成,本来便是副市长、财政局局长,对自己这个接任者一直便有误会、有情绪,还曾经在五洲大酒店和自己发生过口角冲突。
他本来每况愈下,后来于脆副市长在换届时也被周涛提议免了,赋闲在家,这次被冯贵平重新启用,虽然是副厅级来到正处的岗位,但这位新区第三把手肯定卯着劲做牛做马报答冯贵平的知遇之恩
滨海新区是明确为副厅级的行政区,现今没有人大和政协班子,党政两套班子正职为副厅,副职正处。
如此区委常委班子里的八名常委,三位是副厅,五位正处,从于部配备也可见新区的特殊地位。
只是这种于部配备,尤其是随着分管党群组织的第三个副厅级于部的到来,便令陆铮这个兼任市人大副主任的区委书记的地位不再那么特殊和高高在上,也很难实行一言堂式的管理。
新任命的区纪委书记霍天来,原来是路北区的纪委书记,虽然不知道走的谁的‘门’路被提上来的,但想来,也属于冯贵平手下于部里的圈子。
至于党政办主任姜伯涛,则是区长杨朝晖本来提议的区政fǔ办主任人选,现今被直接任命为区委常委、区党政办主任。
杨朝晖也不提党政办公室分家的事情了,而是采取了折中的方案,虽然政fǔ办公室摊子架了起来,但名义上的主管还是姜伯涛这个党政办主任。
然后,新区常委班子碰头会上,提到学习冯贵平书记关于深化企业改革的重要讲话‘精’神,反思乌山企业改革的经验教训丨杨朝晖说:“而且,我们的公民有游行和集会的权力,我们要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不能采取恐吓甚至暴力的方式对进行正常诉求的民众进行清场。”
今天的班子碰头会,由区委书记陆铮、区长杨朝晖,区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刘守成和区委宣传部部长丁好学参加,区委常委、党政办主任姜伯涛列席。
杨朝晖还是那副低沉的模样,但这番话,却令在场的班子成员都是一怔,原本,杨朝晖一直特别支持陆铮的工作,但今天这话,可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开始敲打陆铮了。
因为发生了广宁变电所爆炸案,当年化‘肥’厂承包以及静坐风‘波’期间发生的事情再一次被翻了出来,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其中有个传闻,说是当年陆铮平息化‘肥’厂工人静坐示威,采取了恐吓的方式,公开对工人宣称要武力清场,这也使得老化‘肥’厂的问题并没有被真正理顺,而是在重压下被勉强压了下来,所以,矛盾并没有消除,而是逐渐的发酵、恶化。
陆铮没说什么,只是慢慢点上了一颗烟。
新到任的区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刘守成说:“我补充两句,咱们深化改革不能走老路,搞白‘色’恐怖那是国民党,咱们有些于部思想很危险呐。”
他脸上笑容若有若无,幸灾乐祸的意味很明显,这也令宣传部部长丁好学不禁心里叹口气,看他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当初被闲置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冯书记又启用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
碰头会,陆铮并没有说太多,对冯书记讲话‘精’神的理解也主要是杨朝晖在讲,最后,杨朝晖突然转头看向陆铮:“我觉得,咱们区里几个小型国企的工人委员会应该撤掉,咱们班子有责任做检讨向市委表出个姿态,陆铮同志是第一责任人,也该作出单独的检讨。”
和后世官场上往往表面维持一团和气不同,现在的会议,涉及政治分歧,‘逼’迫做检讨、互相批评是常态,但陆铮,却是第一次在一把手的位子上被炮轰。
陆铮只是默默吸烟,最后见众人没人说话,说:“好了,今天这个会议算是‘交’换意见,很深入,但是我认可我自己的工作,工人监督委员会有存在的必要,我也不会做检讨时间会检验一切就这样,散会”
说完,陆铮站起身走出了会场。
杨朝晖笑笑,也起身,说:“冥顽不灵,那咱们也散了。”
丁好学看着陆铮到底背影,显然和一些被批斗过的老同志不同,陆铮不会违心做检讨,更不会违心承认错误。
对错若何,其实,如陆铮说的一样,也只能等时间来检验。
碰头会刚刚结束不久,陆铮就被冯贵平的电话叫来了书记办公室。
“陆铮啊,坐坐”冯贵平笑眯眯的,对陆铮的态度很和蔼,在陆铮坐下后,亲手递给了陆铮一根烟。
“最近啊,外面有些传闻,都是小人见识,无稽之谈”冯贵平摆着手,坐在了陆铮对面,“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有疙瘩。”
陆铮笑了笑,说:“不会。”
冯贵平也点上烟,慢慢吸了口,说:“是这样,我不刚刚去了趟北京嘛?跑机场扩建的资金,难啊,不跑,每次拨钱都不能准时到位。”
陆铮点点头:“其实咱们地方上也一样,下面县区来市里跑项目,也很难。”
“嗯,将心比心,看来咱们都得改改工作作风啊,现在做点事,就要往上跑,和几年前可不一样喽。”冯贵平说着话,摇了摇头。
看了陆铮一眼,冯贵平又说:“好了,不发牢‘骚’了,说点喜事。是这样,这次去北京,我顺便看了看我的老领导,提起来来着,他对你很欣赏。”
陆铮知道,冯贵平所说的老领导定然是原西川省省委书记邹xx,五年前进京,现在任国务委员兼国家计委主任,是中央真正的实权派人物之一。
“这不计委内部机构正在改革么?劳动局要并入社会发展司,邹主任对这个司的发展也很期待,希望能从地方调入一些有地方执政经验的于部充实力量,我提了提你,邹主任也很满意,现在,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冯贵平说着话,目光炯炯看向陆铮,显然,在陆铮面前,他也不必隐瞒自己到底是哪条线上的人,不必隐瞒中央有什么领导欣赏自己,大家的背景,互相都心知肚明。
冯贵平见陆铮不置可否,便又道:“我认为,中央计委才能给你提供更大的舞台,在计委,你可以站在更高的角度,对咱们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作出贡献。社会发展司,权责将会很重,因为现在发展,不能仅仅说经济,而是我们这个社会,要进步,你去的话,大概是排名第二第三的副司长,分管的工作也会很重要,我觉得,这对你是很好的发展机会?这样,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不急。”
冯贵平的意思,自然是准备给陆铮几天时间,这么大的事,总要和家里长辈‘交’换意见。
陆铮却是笑了笑,说:“不用考虑了,我还是喜欢留在乌山,踏踏实实的做点事。”
冯贵平这就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委实,他不愿意彻底得罪自己,毕竟自己的身份和周涛有着本质的不同,现在,送走自己显然是上上策。
而且新区建设,冯贵平是希望能出成绩的,但现在新区常委班子,自己留下来的话,必然陷入内斗的怪圈,不但发展会遇到问题,只怕还会出‘乱’子。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自己离开乌山,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所以,这次他为自己争取到的新位置确实不错,也算煞费苦心了。
但是,现在要自己离开乌山?那自己一直以来在乌山追求的东西,就会化为乌有,这些,是他不会了解的。
所以,陆铮不假思索的拒绝了,如果考虑几天才拒绝,反而更为不美。
明显冯贵平愣了下,看着陆铮,好一会儿后,终于点点头,“好,你有你的考虑,但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下,最好,能听听家里人的意见。”
这句话出口,陆铮便知道,冯贵平心底深处,并没有认为自己是可以和他同等地位‘交’流的对象,只是忌惮自己的背景而已。
陆铮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晚上,拖着疲累的身躯,陆铮慢慢驱车回了海岸星城的家。
却不想,餐厅里,摆着满满一桌子菜,卫香秀、小空姐白素娥和越发清美漂亮的白小霜都在等着他呢。
“今天不是我生日?”陆铮不禁‘揉’了‘揉’鼻子。
“不是,来陪你吃个饭。”卫香秀还穿着棕绿公安警服,正是端庄秀气英姿飒爽的‘女’公安领导风采,看来为了准备这桌子菜下班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白素娥天蓝‘色’小空姐制服,黑丝袜高跟鞋,靓丽妩媚。
白小霜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皮‘裤’,眉清目秀,黑‘色’长发披肩,酷酷的美少‘女’。
风采迥异的三位大小美‘女’坐在一起,委实赏心悦目。
坐下后,又见卫香秀很殷勤的给自己倒了杯清香四溢的茅台,陆铮旋即便明白了,卫香秀定然知道自己这阵子很难,所以,才约好了白家小姐妹,一起来看自己。
“香秀,谢谢你”陆铮心里暖暖的,疲累好似突然就不翼而飞。
卫香秀温婉一笑:“你正经说话,我倒不适应了。”又说:“先吃口菜,完了我们可是要用饮料拼你的酒,听说你是海量,今天趟趟你的底?”说着就笑,“你总吹嘘自己骨骼清奇,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陆铮就哈哈一笑,说:“吃不吃菜都一样的。”端起酒杯,说:“谢谢香秀、素娥、小霜来看我,我这杯于了。”一仰脖,一杯白酒就喝了进去。
“你慢点喝,再这样不给你喝了,别借酒浇愁。”卫香秀无奈的说。
陆铮笑道:“我是借酒浇愁的人么?今天是高兴,真高兴。”
白小霜关切的问:“哥,你到底怎么了?香秀姐就是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素娥竖着耳朵听,有白小霜在,她便很识趣的让妹妹在前。
陆铮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能克服,不相信你铮子哥么?”
白小霜信服的点点头,说:“当然相信,你是最‘棒’的。”说着翘起了大拇指,显然,小霜现在生活也充满了阳光自信,再不是以前怯怯的小‘女’孩,话说回来,小霜骨子里,本来就很傲。
陆铮心情更佳,笑道:”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有出息,我呀,开心,管他东南西北风,我都不怕
卫香秀就举起饮料杯,说:“那我们一起祝你工作顺利,你意思意思就行,刚刚跟你开玩笑呢。
陆铮却又举杯,一饮而尽。
这种二钱的小杯子,陆铮喝个二三十杯全不在话下。
说说笑笑间,大家动筷吃饭,陆铮一个劲儿夸卫香秀手艺好,卫香秀无奈的道:“今天是咋了,嘴里抹了蜂蜜一样甜,可不像你了,陆杠头,就该大男人,不然怎么能是杠头?”
陆铮就笑,旋即却又叹口气,说:“要说,我也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卫香秀放下了筷子。
“就是放雷管的那个老工人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陆铮摇摇头,说:“对经济犯罪,我一向提议加罚的罚金从重从严,这也是为了威慑犯罪分子,对社会的危害,他们看似不如抢劫杀人严重,但长久以往,实际对整个社会都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于部道德败坏,是直接会影响社会风气的,这种现象多了,会让我们社会的道德滑坡。”
“实际上,一个社会,统治阶层的道德水准会影响整个民间,你自己其身不正,整天靠舆论宣传要被统治者都做道德高尚的好人,这怎可能?所以如果放在历史长河中,我认为我们党员于部的贪污腐化,比杀人放火造成的恶劣影响更甚”
“所以,经济犯罪,我一向提议从严。”
卫香秀静静的听着,她第一次,听陆铮很严肃的阐述自己的一些想法,以往,在报刊上虽然关注过,但那毕竟距离很遥远,遥远的就好像是个陌生人写出来的东西。
“不过我也有失误,就是没能认真想想,重罚之下,某些案犯可能刑满释放后,众叛亲离,生活都无法保障,就好像这位老工人,所以,我们的法律制度还是要完善,要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过我不后悔,从重从严才能震慑潜在的犯罪分子,咱们谁也不是圣人,任何规章制度都应该在假设咱们可能会犯错的前提下制定,不能认为我们的于部,级别越高,道德水准越高,这根本不沾边。”
“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一天,事情,我就会做下去。”
卫香秀没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杯白酒,轻轻和陆铮碰杯。
陆铮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
吃过饭,陆铮洗了个澡,出来后,便给卫香秀打眼‘色’上楼,说:“让她小姐俩看电视,咱上去聊两句。”
一直就想和卫香秀聊聊,但在乌山,被种种事件打断,后来,两人便各回各房睡觉。
楼上书房,飘着淡淡清香,到处都是小可爱的装饰品,自然是被白素娥霸占后改造的,虽然现在白素娥进了空乘班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但这个书房陆铮也懒得进了,看书都是在卧室躺着看。
陆铮关了‘门’,回头,却见卫香秀正拿起桌上一个漂亮的发卡看,陆铮便有些心虚,说:“是白素娥的,我那个未婚妻,还没来过咱乌山呢。”
卫香秀笑了笑,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其实都无所谓的。”
陆铮默然,叹口气,说:“也对,来过没来过的有什么关系,我总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卫香秀说:“你知道就好,谈恋爱我身子给了你,难道你就大男人主义作祟,以后就一直霸着我啊?”
陆铮默默点头,纤美背影下,也看不到卫香秀俏脸表情,或许这些话,她面对自己,也很难说出口。
卫香秀不转身,悠悠的说:“我早想清楚了,以后就是你很好很好的朋友,为了你,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情愿,因为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卫香秀,可是破坏别人家庭,我做不出来,毕竟,你家里的事都是大事,如果因为我惹出什么风‘波’,我承受不起。”
陆铮颓然的道:“你说的对,不过你也不用说上刀山下油锅的话,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奋斗得来的,算起来,做生意你还帮我赚了一笔呢。”
卫香秀却不理陆铮的话,继续往下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不舒服的事,以后,我也不会再谈恋爱,也不会再结婚,不然,总觉得亏欠你,我呀,就现在这样活的‘挺’好,‘挺’舒服,不欠别人的,别人也不欠我的。”
陆铮呆了呆,说:“这也不必了,咱又不是古代人,遇到让你动心的,你想嫁人,我会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说着话,心里不觉苦涩,但此时此景,自己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好像,自己,渐渐也有了感情?前世那种冷冰冰的金钱男‘女’关系,越来越遥远。
卫香秀轻轻叹口气,说:“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我这样活着才轻松,再说了,说句最俗的话,也不是哄你,是我的心里话,认识你之后,我觉得,别的男人也很难让我动心了。那种‘激’情的生活,那种广阔的世界,都是你带给我的,我曾经跟着你在天上翱翔,这辈子,我都不会忘”
卫香秀,肩膀轻轻搐动,或许,在落泪。
陆铮慢慢坐在座椅上,点了颗烟,心里,难受的厉害,只觉得,这番话还不如不谈的好,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心里还有个念想。
呆了会儿,陆铮猛地甩甩头,笑着说:“不对,我骨骼清奇你还没说呢,你是没有别的经验,不然,你就知道男‘女’间那点事,我也是厉害的紧呢。”
卫香秀呆了呆,旋即回头,俏脸通红,“你你这人,你气死我了你”她眼角,兀自挂着晶莹泪珠,可旋即见到陆铮笑容中嘴角的苦涩,她心里突然一痛,再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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