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阁老,您就先回吧,陛下不会见你的。”
大明宫,临敬门外,戴全一脸无奈的走出来,对着面色焦急的崔文龙道。
崔文龙现在很担心,担心正庆帝的状态。他是想进去谏言的,只是,他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正庆帝还是不愿意见他。
“戴总管,你瞧着陛下的面色可还好?”
戴全苦笑着摇摇头道:“崔阁老,你就回去了吧,何苦这个时候去触眉头呢?”
谁都知道现在的正庆帝心情肯定非常非常不好,没见就连水溶、赵钱等人都销声匿迹了吗,偏偏崔文龙一点也不怕触怒龙颜,硬要这会来觐见。
见实在无法,崔文龙也只得道:“还劳戴总管多费心,照看好陛下,我就先走了。”
“崔阁老慢走。”
唉,崔文龙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
回去的路上,贾清与贾政分道,去了方府。
“二爷,老爷有请。”
方守似乎早料到贾清会来找他,等他一下马,方府的管家立马上前,将贾清领到了方守的书房。
“徒儿见过师尊!”
“坐吧。”
“是。”
于是贾清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可是有疑惑?”方守开门见山的道。
贾清点点头,在方守面前,他不必故作深沉,有什么不懂的,他都素来直言求教的。
“太上皇此举,可是重重的落了陛下的威望,对陛下以后掌控朝纲可是大大的不利啊,太上皇为何会如此?”
方守有意借机考教贾清,故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原因?”
贾清道:“表面上看,太上皇似乎是在保全何善宝……”
确实,表面上看,太上皇亲自下命将一干人等全部诛杀,那么,案子自然就断了,谁也没办法再往下深究。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皇帝再也没有证据对何善宝下手。
方守一笑道:“哦,从表面上看?难道你认为不是这样的吗?”
贾清摇摇头,断言道:“何善宝没这个资格。”
皇帝的颜面与何善宝的身家性命,孰轻孰重,根本无需多言。以落皇帝的面子这种方式来保何善宝,更是说不通,古来,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太上皇要保何善宝,有太多的方式可选,可他为什么要选这种最激烈的方式?
方守赞赏的看着贾清,突然郑重起来,严肃道:“你能看明白这一点就好……此事,你也无需去细想,无关你的事,别去沾染就是,这,已经不单是朝政之事了。”
贾清沉默。对于此事,他有自己的看法,如今听了方守的话,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此事若是横向看来,其实也没多复杂,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正庆帝步子迈的太大,扯到蛋蛋了……
除掉了何善宝,朝堂之中的局势立马就是大变样!何善宝一倒,可以预见,朝中马上就是一次大洗牌。
何善宝一系的必将倒下很多,皇帝嫡系必然势力大增,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甚至是太上皇的人见太上皇果然万事不理了,肯定会顺势倒向正庆帝,然后,开启的必然就是正庆帝独掌大权的时代......
到了那时,太上皇是否还能保持现在的威慑力,那就不一定了。天家的父子亲情,不能说没有,但必然被压制在皇权之下。
可以说,太上皇这次就是对正庆帝的一次打压,经此一次,正庆帝离独掌大权的日子,又一下子遥远了不少。
也可见,太上皇并不是万事不理,他只是累了,想歇下了,于是让正庆帝来帮他坐办公室,当一个总经理,而董事长,还是他自己。
这一次,正庆帝似乎有了越界的可能,所以,太上皇出手了!
这,才是最合乎情理的解释。
可是,对正庆帝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因为,他也许并没想过篡权,也并未使用阴谋诡计,可是,太上皇却狠狠的提醒了他,谁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若是正庆帝还是皇子,甚至是太子,都罢了。可是,他是名正言顺的天子,这种屈辱感,很难受,很难受。
贾清此时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猜测皇帝的心情,他也陷入了绝对的困境。
原本,那些白莲教的堂主副堂主都是以人证的身份送到京城的,他也事先给正庆帝奏报过他收服劝降这些人时许下的承诺。正庆帝虽未批复,但以他立下的功劳,正庆帝又不在乎这些草莽的生死,如何乐的不施恩呢?
可是,如今太上皇的圣旨一下,瞬时就成为死局。
“师尊,弟子现在也无心去沾染是非,能避开自然最好。只是,敢问师尊,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免去那些白莲教头目一死,至少,也要让其中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留得一命。
因为,就算是三年前的大案,也并不是所有白莲教都参与了的。”
贾清满怀侥幸的问道,声音希冀。
方守皱眉:“白莲教乃是叛教,莫非,你真的与他们有交情不成?”
方守是一点也不同情白莲教匪首的。见贾清这个模样,想起半年前的事,他有些担心贾清真的搅进了白莲教......
贾清摇摇头:“师尊莫非忘了,他们正是弟子亲自抓回来的。”
方守眉头舒展,道:“那你何出此言?”
“因为,弟子当时为了避免死伤,曾经许下承诺,以招安的方式收服他们,承诺绝不滥杀无辜。如此,才真正的做到不费一兵一卒破了白莲教。
一旦他们所有人都被朝廷处死,那弟子岂不是失信于天下?
况且,江南之地,还有过万的白莲教众关押在案,此事一出,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出来。”
是啊,因为贾清走的时候下的命令,还全部造册了,所以算是让那些白莲教众的生命有了一些保障,如今半年时间过了,已经有人开始被甄别着放出来。
可是,一旦被押解进京的白莲教头目全部被处死,不知道那些地方官还能不能完全按照他的要求执行。
就算执行了,那些被放出来的白莲教众,又会对他、对官府抱着什么样的仇恨?
这些都罢了,真正的原因是,贾清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方守也沉默了。半晌方道:“清儿,你得记住,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并不会符合自己的想法来发展。有的事情,你明知道不对,但你必须去做,有的事情,你想做,但是你不能去做!
这就是人生的无奈,你得学会适从。
你还年轻,为师知道你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承诺,可是......忘了吧,就当你没有说过那句话,因为,你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吗......是啊,太上皇当着满朝文武以及当今皇帝的面下的圣旨,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改变?
使用手段吗?这不是在扬州,一旦事败,就得拿着贾家满门跟着一起陪葬!
他敢吗?
想到这些,贾清九年以来,第一次尝试到了一种叫做无能为力的东西。
他借着贾家的祖荫,顺风顺水已经太久了,都快忘记了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了。
改变不了!方守给的答案很肯定。
贾清苦涩道:“弟子,知道了。”
方守似乎能够感受到贾清稚嫩的想法,温和道:“暑期到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不必到我这里来了,正好你们家不是要迎接元妃娘娘省亲吗,借此,躲开朝廷这些是非也好。”
“多谢师尊,若是无事,弟子就先告退了......”
“去吧。”
走出方府的大门,贾清依旧难以释怀。他到这里来,就是想求指点的,可是,方守给了他明确的、现实的回答。
后日就要行刑了,他该怎么做?当初,吴仙儿主动交代她们教内教宗大会时间地点的时候,可就提过这个条件的。
当时,他还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许了吴仙儿十个名额......
在扬州的时候,由于时间不够充裕,算上吴起,才不过帮她掉了三个人出来。
吴仙儿催他的时候,他还打包票的说,到时候买一送一,给她放二十个出来......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烦闷无比。
......
宁安堂内,佩凤满面疑惑的走出房门,看着收拾摆放杯碟茶器的携鸾,问道:“携鸾,你有没有觉得二爷今日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了?”携鸾道。
“就是,反正我就觉得二爷肯定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以往他写字的时候最喜欢让我...们在旁边给他研磨了,方才我帮他研磨,他居然说不用......”
听了佩凤的话,携鸾放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道:“听你这么一说,二爷下朝回来之后,似乎真的就沉沉闷闷的样子。”
佩凤顿时道:“那怎么办啊,二爷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的,今日这般,肯定是遇到为难的事情了。”
贾清平日里对她们那么好,佩凤觉得她们有义务要想办法让贾清开心起来才是。
携鸾为难道:“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二爷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佩凤顿时有些泄气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逗人开心呢,她们又没有贾清那么大搞笑的本事!
忽然佩凤压低声音道:“不然,我们去诱.惑他怎么样?”
“呀,死丫头,胡说些什么!”
携鸾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杯都绊倒了。
佩凤也只是一时口直心快,说出来之后,自己也蛮不好意思的,想了想又道:“不如,我们摘些新鲜荔枝进去,剥给他吃怎么样?”
携鸾道:“不如让萍儿进去伺候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进去反而不知道说什么。萍儿这丫头平时见了二爷,话都不敢说,偏生二爷还最喜欢欺负她,没准,这样二爷很快就好了。”
佩凤想了想,道:“也好,我这就摘果子去。”
半刻钟之后,佩凤携鸾二女看着走出来的萍儿,拉着她道:“叫你进去伺候,你怎么就出来了?”
萍儿才不过八九岁的小丫头,闻言不解道:“二爷叫我出来的啊?”
呃。
两女无言,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好了,你出去玩去吧。”
见让小丫头子去逗,贾清都不接招了,携鸾也无法,只得让萍儿出去。
“携鸾,怎么办啊?”
佩凤面色都沉重了起来。贾清的心情,自来就是她们的晴雨表。
“算了,让二爷自己清净一会,我们也别进去打搅他了。”
“嗯,好吧。”
......
“嘿嘿,小钟儿,你还不老实交代,你和那个智能儿......你们?~”
一架马车之内,贾宝玉一脸“贱笑”的看着面色腼腆的秦钟,浪声道。
今日,是贾宝玉到庙里还愿的日子,他拉上了秦钟,两个人在七八个小厮、长随的护从下,到水月庵玩了小半日的功夫。
秦钟面色泛红,羞赧道:“你别胡说,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
贾宝玉大笑道:“你别撒谎,我都看见了,要是没什么,方才你搂着她作甚?”
秦钟大羞,道:“好人儿,你别嚷,让别人听见......”
贾宝玉嘿嘿笑道:“好,我不嚷便是,只是,你得实话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改明就到庵里问静虚师太去。”
“别,千万别!”秦钟急道。
见贾宝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秦钟无法,只得道:“我若告诉了你,你只别告诉人去,往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依了你。”
贾宝玉顿时高兴道:“好,那你快说吧。”说着,坐到了秦钟旁边,抓起了他那“柔弱无骨的小手”......
秦钟小声道:“我和她,我们立志是要做夫妻的......”
“真的?”
“嗯。”
秦钟道:“再过两年,等我长大了,我就让她还俗,然后娶她为妻。”
贾宝玉顿时高兴道:“这真是件喜事啊,你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贾宝玉是真的觉得是件喜事。至于智能儿是尼姑一事,在贾宝玉看来,不重要!反而越发显得秦钟不是落于世俗的俗人,和他一样。
秦钟与贾宝玉差不多的年纪,是秦邦业暮年所得之子,视若珍宝,原本就天生体弱,再在宠溺之下,生的就和女孩一般腼腆。
没什么机谋见识,却生就一颗与贾宝玉一般的出尘绝世的心,自为比世人都要清新脱俗,所以也敢做那些常人看来不合礼法的事。比如,勾搭尼姑,比如,接受男男之爱......
见贾宝玉有心求教,他就半依偎在贾宝玉身上,柔柔的、低声的,将他是如何勾搭上妙尼姑智能儿的原委一五一十的给贾宝玉说了。
“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小人,老子和你们拼了!”
两人正在马车之内你侬我侬,冷不防马车之外传来一道愤恨的声音,随即感觉马车被人撞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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