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州与离石县,是典型的州县同城。
也就是说,永宁州城就是离石县城。
这个永宁州城,就在宁乡县城的北方五十里左右。
虽然之前派出去的李文云和钟得五,已经探明了贼军主力集中在宁乡方向,但是洪承畴和王承恩等人还是不敢大意,不想把永宁州城留在自己的身后置之不理。
毕竟将来是需要从柳林堡往前线转运粮草的,哪怕是永宁州城之中有流贼的一支偏师,对官军的粮道来说也是个莫大的威胁。
在过去的那个年代打仗,粮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像现在的洪承畴所部这样,只能携带数日之粮与贼军作战,后方若是不能做到万无一失,那么前方的仗根本没法打。
除非你搞的是北方游牧民族的那种骑兵集团的无后方作战,补给全靠随时随地的抢掠,这样的话,你当然可以绕开挡在面前的城池。
否则的话,在你与敌军主力接战之前遇到的城池,特别是处在后方粮道之上的城池,是必须拿下来,然后才能继续前进的。
这也正是这个时代的明军,与满蒙军队之间很大的一个劣势所在。
人家有很多骑兵,甚至多数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机动能力很强,可以快速地前进和撤退。
遇到了坚城,想打就打,不想到就绕开,而明军就很难做到这一点。
明军要想打个仗,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后方和补给,只能一步一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除非你有大批量的骑兵队伍,否则,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不过,柳林堡与永宁州城并不算远,差不多也是四五十里的样子。
柳林堡在离石河的下游,而永宁州城也就是离石县城,在离石河三川汇流的地方。
离石河之所以又叫三川河,就是因为除了离石河之外,在离石县附近,它有两条支流汇入,北边的叫作北川河,南边的叫作南川河,所以加在一起之后就叫三川河了。
洪承畴和王承恩等人率军携带粮草辎重,早上从青龙渡出发,到了中午就到了永宁州城西门之外,路上一切顺利,也没有遇到贼军的哨探。
等到他们来到了永宁州城的西门之后,才发现城中早已经是贼去城空了。
当然,说是贼去城空也不全对。
因为洪承畴派进城区的哨探,进去城中没多久,就掩着口鼻奔行出来了。
城中没有贼军驻守,但却不是空的。因为里面跟柳林堡一样,城里面到处都是高度腐烂的尸体。
这一次,洪承畴可没有时间再派军队进城去打扫清理了。
大军就在城外的离石河边埋锅造饭,休整歇息。
而趁着这个大军休整歇息的时间,如今已归洪承畴抚标帐下的钟得五,请令入城,去收敛自己叔父一家的尸首。
那些从永宁州城逃出的前永宁州守城士卒,也跟着一起去收敛战友的尸首。
到了午后的未时,该收拾的都拉到了城门外的一处土丘上,全都挖坑埋了。
钟得五的叔父钟万里毕竟是一个五品的知州,是正牌子进士出身的朝廷文官,所以洪承畴也亲自前去,在其简陋的坟头进行了祭拜。
祭拜过后,大军转而往南,开始朝着五十里外的宁乡方向进发了。
既然永宁州城已经成了一座边地腐尸的鬼城,洪承畴也就不再担心这个城池会被贼军继续利用了。
当天下午,酉时左右,大军从北往南刚刚进入通往宁乡的南川河河谷地带,就接到前锋人马李文云、钟得五两人派回来的哨探。
哨探报说,在距离宁乡县城北面五里处,官军前锋遭遇并击溃了贼军哨探人马,眼下正继续往南搜索前进。
得知这个消息,洪承畴、王承恩遂带领麾下主力人马,携带辎重,快速南下。
一个时辰走了二十多里山路,与李文云、钟得五带领的前哨人马汇合,就在距离宁乡县城北五里处一个靠山邻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宁乡县城处在群山环抱之中,东西都是高山,只有往南往北这两个方向有路。
往南通往山神峪、神南峪、石口一线,往北则通往离石。
而且宁乡县城所在地,是一块群山环抱的盆地,越接近县城,地势就越是相对开阔,总的来说,并不是石口那样易守难攻的地形,而且也是方便大军展开攻城的。
只不过洪承畴并没有大军可言,其麾下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千来人,。
而此时的城中,有着一万两千人的贼军喽啰,而且很快就会有另外一批数千人的贼军喽啰,在“上天龙”白文波的率领下,携带着一批粮草辎重和众贼家眷赶来了。
当天夜里,洪承畴继续让李文云与钟得五在南面距城三里处扎营警戒,其余大军抓紧休整。
第二天一大早,洪承畴就派王承恩指挥部分人马到附近的山坡上砍伐树木,加紧打造装配投石车。
投石车的工艺很简单,就是一个大号的跷跷板而已,不过是中间的支撑架高达一丈有余罢了。
一头绑上一块重大数百斤的巨石,另一头则是发射石弹的兜索。
发射前,依靠人力将装有兜索的这头拉下固定住,然后装上石弾,等到发射的时候,只要将固定兜索这头的绳子拉开,绑有巨石的另一头快速落下,就会像压跷跷板一样,将这头兜索上的石弾,朝着前方的天空中抛起。
这就是投石车的原理。
对于王承恩及其麾下的宿将们来说,制造投石车没有任何技术上的难度。
上千人一起动手,伐木的伐木,制作的制作,调试的调试,一个上午就打造出了六架简易的投石车来。
中午时分,全军饱餐一顿,稍事休整,洪承畴即令王承恩指挥着麾下主力人马,往宁乡县城的北门推进。
此时坐镇在宁乡县城之中的贼军首领,正是“大梁王”王左挂。
与此同时,与王左挂一起身在宁乡县城之中的,还有“整世王”吴延贵,以及低一级的贼头什么大红狼、过天星、满天星、一阵风等人,各贼头麾下人马多则三千,少则两千,此时都听命于“大梁王”王左挂。
至于“整世王”吴延贵,原本乃是王嘉胤的心腹干将之一,此时因为丢了黄芦岭,而且还几乎把王嘉胤交给他的将近两万的贼军喽啰全部丢了个精光,所以不敢回到神南峪去,在逃离黄芦岭,跑到了山神峪之后,就干脆跟着王左挂跑到了宁乡来了。
此时的整世王吴延贵,由于丢掉了人马,在王左挂的麾下,当然是连个普通的贼头都不如了。
对于他们这种做了贼的人来说,你的身份地位,完全取决于你麾下的人马实力。
没有了人马,没有了实力,谁还在乎你是什么“整世王”或者这王那王的。
王左挂得知朝廷官军来到宁乡县城北面之后,也曾想过派出人马冲一冲,看看官军的规模,看看官军的实力。
可惜的是,派出的人马完全不是官军前锋的对手,被人一个冲锋,一阵乱枪就打了回来,根本靠不到跟前,自然也没有摸清官军的底数。
今日一早,王左挂带着城中贼头,登上了宁乡县城的北门城楼,远远地看见官军在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心中一阵黯然。
因为就在昨天后半夜里,王左挂收到了横天王从神南峪让人快马发来的军令:“横天王”王嘉胤与“左丞相”王二要从神南峪转移了,而且转移的方向就是宁乡县。
宁乡这个地方地处吕梁深处,一来地方穷困,二来也不是朝廷战略要地,所以城池规模不大,城墙也不高。
城里的老百姓本来就不多,之前贼军路过的时候,又大多被裹挟进山去了,至于没被裹挟走的,自然早就被屠杀一空了。
本来驻了大红狼小红狼两兄弟的数千人就够紧张了,后来山神峪大火,王左挂又带着整世王、过天星、满天星、一阵风等部人马赶来入住,整个城池都成了贼城了。
而且没有了老百姓,这些贼头及其喽啰们吃的喝的用的,慢慢地也都成了问题。
王左挂之前想过继续北撤,撤出宁乡,重新回到永宁州去。
但是派往北面去的人马,纷纷遭遇了官军,还被官军一再击溃,他也搞不清楚永宁州城现在到底在谁的手中,以及永宁州城附近到底驻扎了多少官军的人马。
同时也是因为,从黄芦岭方向上蔓延开来的山火,因为一场持续的大雨而被浇灭。
神南峪得救了,自己再擅自撤离守地,恐怕王嘉胤、王二对自己就更加不满了。
所以,想来想去,王左挂与众贼头一连多日拿不定主意撤离。
然而,到了现在,想走却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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