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琉球国的使节尚义、蔡通初步定下了册封与驻军等等一应宗藩事宜之后,崇祯皇帝还让理藩院年后设立一个琉球馆,并让琉球国的王子尚义,带部分随从人员常驻大明京师。
琉球国的使者尚义与副使蔡通,对于崇祯皇帝的这番安排内心虽然抗拒,但是嘴上却不敢反对,相顾无言,只好心情复杂地领了旨谢了恩,跟着理藩院的行人跪辞而去。
崇祯皇帝的这些做法,看起来有点儿不太地道,或者说不太仁义,有一点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嫌疑,但是却十分符合大明朝现在的利益。
内阁首辅李国镨、阁臣徐光启这种比较典型的谦谦君子型的人物,虽然不屑于自降身份这么做事,也就是耍弄权术,搞一些阳谋,因为这种做法并不符合他们这些士大夫一直标榜的王道仁政理想。
但是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们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好处。
对于宦海沉浮数十年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是看不透的呢?
所以,这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看着皇帝在表演,但是对于最后的结果,却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君子可以远庖厨,但却不能不吃肉。
皇帝杀猪的时候,他们可以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当作没看见,但是到了分猪肉的时候,他们却是不会站出来反对的。
至于琉球国的二王子尚义,还有跟随他前来的家臣蔡通,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一点也不重要。
因为崇祯皇帝的这个安排,他们根本无法拒绝。
要么和和气气地接受,要么撕破脸之后被迫接受,说到底,连日本的一个鹿儿岛藩,或者说来自日本鹿儿岛地区的萨摩藩数千倭寇,他们都反抗不了,那么面对庞然大物一般的大明朝,面对这样一个大明皇帝,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崇祯皇帝接见了琉球国的使节之后,稍事休息,然后让姜曰广去带来来自蒙古藩部的几个使节,一起接见了一下。
其中来自喀喇沁部的归义王布尔哈图长子陈格尔巴图,已经来到大明的京师一年多了。
从讲武堂第一期骑兵科毕业之后,先是被安排到了京营三千营里任职,没过几个月,就又被崇祯皇帝给点名调回到了讲武堂,担任骑兵科助教,专门教授讲武堂学员们弓马骑射的本领。
这是陈格尔巴图擅长的,所以也算胜任愉快。
陈格尔巴图自从进入大明之后,平时多以陈格之名与人相处,衣装发式皆采明制。
这一次跟着喀喇沁的使者德力格一起入宫觐见,陈格尔巴图才特意换上了传统的喀喇沁装束。
否则,不明内里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轻易看不出来,他是喀喇沁部昆都仑汗的长子。
喀喇沁自从归附之后,朝廷与之开设了两处榷场,用盐、茶、酒、粮食和铁器,与喀喇沁各部交易马匹、牛羊和毛皮。
这之后,不仅蓟镇边外和辽东左翼一下子平静了很多,而且蓟镇和辽东军中的骑兵,也有了源源不断的战马来源。
库伦部的恩赫巴雅尔归附之后,所发挥的作用也是如此。
库伦部与喀喇沁部相比要弱小的多了,总共也没有多少人口。
但是这些习惯了辽东边外草原气候和草原生活的库伦部蒙古人,却是天生的牧马人和骑兵前哨。
有了库伦部的牧马人和骑兵顶在辽东宁锦防线的西北方上,建虏后金国的兵马要向西进出草原,或者是科尔沁部的兵马南下,都躲不开他们的监视。
他们的归附对辽东镇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战略前哨。
所以,对于库伦部那颜恩赫巴雅尔请求册封的事情,从辽东督师府到兵部再到内阁,全部乐见其成,没有一个反对的。
对此,崇祯皇帝当然也没有不同的意见。
毕竟多伦部的规模与库伦部的规模差不多大,都已经获得了正式的册封,那么库伦部当然也不能晾在一边不管。
这一次,对辽东督师府呈报上来的,册封库伦部首领恩赫巴雅尔的请求,崇祯皇帝立刻就同意了,而且参照当初册封多伦部的规格,给恩赫巴雅尔定了一个奉义侯的封号。
大明朝对于蒙古王公贵族的册封,一直都有点虚高,水分很大,动辄就是王侯。
不过这样几百年下来,这些蒙古部落的首领们也形成了这样的期待,一时半会儿也降不下来。
如今大明朝正处在继续拉拢蒙古部落的时候,封给的爵位自然也是只能就高不就低了。
何况库伦部的恩赫巴雅尔也很识趣,为了取信于大明,为了表示自己归附的诚意,把自己的儿子也给顺道送了过来,以请求入读讲武堂的名义,送到了大明的京师作人质,崇祯皇帝封给的爵位怎么也得往高了给啊!
崇祯皇帝一起接见了这些来自蒙古藩部的所谓朝贺使者们,对着陈格尔巴图、额尔德木图、阿尔斯楞和满珠习礼几个人,说了一番关心勉励的话,赏赐了一些望远镜之类的小物件,以及一些户部宝源总局京师制币总厂新造的一些金币和银币,然后结束了接见。
根据崇祯皇帝指示理藩院作出的安排,这几个蒙古部落的贵族子弟要继续留在大明的京师。
来自喀喇沁的陈格尔巴图,继续在皇明忠义讲武堂当他的骑兵助教。
来自多伦部的额尔德木图自从讲武堂毕业之后,就被皇帝安排进入了羽林卫,在皇城内的承天门当值,如今当然是继续羽林卫里当他的指挥佥事了。
来自库伦部的阿尔斯楞,则按照库伦部首领新晋奉义侯恩赫巴雅尔的请求,年后进入讲武堂学习。
至于兰妃的弟弟,来自科尔沁左翼的满珠习礼,则被崇祯皇帝钦命指定进入理藩院行人司作了一名行人,让他一边在理藩院行人司做事,一边等待着将来有一天重归科尔沁的机会。
崇祯皇帝作出的这一番简洁明快的安排,不仅让张惟贤这样的勋贵老臣心中感慨折服,也让过年期间仍在皇宫大内当值的侍从武官邓天河、杨振、侯天锡等人暗自咂舌不已。
这些原本生在将门世家的年轻武官们,多是打小就从军征战,早就养成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是跟在崇祯皇帝身边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是觉得这个比他们都还年轻了许多的皇帝实在是深不可测,一个个不需要任何人提点,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个性,变得日益谨小慎微起来。
定彝伯侯良柱的长子,那个亲手砍下了安邦彦头颅的侯天锡,就是如此。
在如今的西南地区,定彝伯侯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作为定彝伯侯良柱的长子,侯天锡当然是那种老子天下第一可以横着走的人物。
等到他一路北上,来到京师报到,正好赶上崇祯皇帝在居庸关迎战建虏取得决定性大捷的消息传开,侯天锡立刻就明白,他们父子在西南的战功,已经成为了过去。
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好几岁的皇帝,亲率京师近卫军迎战建虏取得大捷,比起自己在西南跟着靖南侯的大军杀敌立功可要困难多了。
等到他在兵部报了到,随后进入紫禁城内当值之后,不管是内家拳功夫出众的“御前侍卫”陈奏廷,还是跟着皇帝一起参加了居庸关之战的邓天河、杨振等人,都是一时俊杰,心高气傲的侯天锡很快就认清了一山更比一山高的现实。
特别是入职御前侍从武官处之后的这段时间,亲眼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干净利索地处置了朝鲜、安南、琉球以及蒙古各个藩部的事务,简直是大开眼界,对皇帝的心机与手腕,内心之中更是叹服不已。
侯天锡的这些感受,邓天河和杨振等御前侍从五官,当然都曾经经历过。
而这一点,也正是崇祯皇帝的用心所在。
不管是留下李俌、莫敬完、尚义这些属国的王室子弟,还是留下蒙古归附藩部的继承人们,包括挑选侯天锡、邓天河、杨振这样的年轻武官到自己的身边历练,都有一个目的,就是收服人心。
数年之后或者十数年后,这些年轻人们就将成为各个属国、藩部或者边镇的中坚,提前把他们归拢在自己的身边,驯化、培养和观察一番,当然比让他们自然生长,更有利于大明朝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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