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留一部,围而不攻,待山东兵退,以坐困之!”营中,牛金星摇着羽扇,摇头晃脑的说出这句话。
其余众将虽然不断的叫叫嚷嚷,但听到后也都是点点头,李自成觉得有道理,知道眼下开封的确是去不得。
闯军新败,士气正颓,部众都没有聚拢齐全,在朱仙镇的只有两万人不到,带着这点兵马去围攻开封只能是再添一败罢了,所以最后闯军决定暂时退走。
第二天一早,朱仙镇的闯军营帐去了大半,只是留下少量兵马,一边聚拢周围失散的部众,一边准备等山东军离开后“围而不攻”。
昨晚高一功带来了消息,说是崇祯知道山东总兵王争擅自兵入河南增援开封已经是雷霆震怒,下圣旨把山东军调了回去增援辽东,所以山东军的援兵也就是在这几日离开。
李自成当时差点没哈哈大笑出来,他自然有那个自信,只要是来增援的山东军骑兵和战兵离开,就算围在城外的田见秀部人数较少,城内明军也绝对不会有那个胆量出城迎战。
闯王李自成率领大部分人马西走,一鼓作气攻破郑州。
知州千金被赏赐给一只虎李过,守城明军大部分都是没怎么抵抗就已经投降,加上闻风而来的明军和流民,闯军一下子扩张到了接近十万人马,声势浩大。
“自破郑州,闯王北攻阳武,不克,转取封丘。”
攻破郑州后,闯军号称十万之众,各地屯守明军已经达到望风畏惧的地步,李自成率部围攻阳武副将吴惟忠驻守的阳武城,连战三昼夜不克,遂是北转封丘。
据说当时守封丘的明军不过千人,守将不过是守备,但闯军却足有近十万人,城内饥民听到闯军就在城外,唯恐闯王不入城,争相攻破各道口衙门,将守将生生逼死在家宅之中。
闯军一路所向披靡,轻取封丘后聚众达二十万,不过李自成依然没有南下再攻开封,却是听取军师宋献策的建议,西奔汝州。
这个时候增援开封城的山东军接到圣旨,已经调回半个月,城外留下那一少部分闯军胆子逐渐大起来,经过不断的聚拢灾民,竟然也达到五六万之众,进而在留守大将田见秀的率领下再围开封。
不过田见秀执行牛金星围而不攻的策略,只是不断的派人在开封一带搜刮财富与粮米,到处打击豪绅大户。
一时间,整个开封府再也没有当初山东军驻守的安平景象,变得风声鹤唳,到处戒严,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豪绅大户破产身死。
......
王争派的援军前脚到开封城解围,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后脚崇祯的旨意就下来了,而且十分的严苛,说是让山东军不得干涉河南内政。
王争没法子,总不能直接违抗圣旨吧,拖延了几天后还是将到山东增援的邓黑子撤了回来,本来以为这就没事了,不过没多久,崇祯的下一道旨意又来了。
“...山东总兵王争援剿河南有误,与众将不睦,以致襄阳失陷,襄王死难,着革去山东总兵一职,由副总兵黄阳代领,以观后效...山东军克期出关增援松山,不得有误...”
历城外的校场上,一身金红色大缎的太监刚刚宣读完圣旨,却见跪在那里的王争没有吭声,校场中站立的上万山东战兵露出满满的杀气,安静的有些可怕。
“末将不敢,山东总兵一职,除大帅以外无人可任,恳请皇上收回成命!”黄阳单膝跪地,抱拳高声说道,神情肃穆。
“放肆,皇上的旨意怎能收回!?”
这太监没说话,他身边陪同而来的锦衣卫千户却是“噌”的作势要抽出绣春刀,高声呵斥。
“放屁,那杨嗣昌战败与大帅有什么干系!”
“就是,咱们山东军自打进入河南又何曾被击败,不加升赏也就罢了,如今却要处置大帅,皇上当真是糊涂!”
“老子从来没拿过朝廷一丁点饷银,如今却又待人不公,谁要是敢动大帅,咱们山东军的老少爷们,拼了命也要为大帅洗清冤屈!”
不过呵斥之后,这锦衣卫千户却是腾腾后退了几步,台下的气氛不对劲。
山东兵士钢枪如林,浑身铁甲,不仅没有人露出任何迎接圣旨的意思,虎目中反倒是杀机顿现,第一次出现了乱象,就差直接冲上台将这几个宣读圣旨的北直隶人血溅当场。
董有银、邓黑子与高亮三人一同单膝跪地,大喝:
“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于此同时,校场内外的数万正兵、战兵、辅兵一同齐声大吼,这声音响彻云霄,就连天空中飞过的雄鹰都是吓了一跳,赶紧拼命逃离上空。
听到消息的百姓闻风而来,纷纷跪在地上请命,将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见到后,传旨太监和锦衣卫都是心下震惊,这种盛况简直是多年罕有。
本来这就是个苦差事,传旨的太监其实也不想来,皇帝明摆着就是被陈新甲等那些言官玩弄于鼓掌之间,铁了心要惩治山东总兵。
可他也不想想,如今的山东总兵早就不是刘泽清了,山东也不是原来的山东了,论起朝廷真正应该拉拢的对象,连吃败仗又明着不听朝廷号令的左良玉和王争一比,倒又算不得什么了。
这些他们小人物都能清楚的道理,身为皇帝的崇祯怎么就看不明白?
此时此刻,那传旨太监不断的后退,脸上一点倨傲都不剩下,双腿不断的发抖,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总兵,王大帅,咱家——,小的也是苦命人,您也明白,京里但凡是有点头面的,谁会出来干这种寻死的差事。”
“小的就是个传信的,您大人有大量还是给当个屁放了吧...”
王争一直蹲在地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听这太监说完,他忽的站起身,一摆手。
上一刻还是喧闹纷纷的校场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仿佛一枚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见王争仰头重重叹了口气,自嘲的笑道:
“我就不明白了,咱到底做错什么了,是不遵朝廷号令,还是为祸一方了,来刘千户你说说看。”
见到王争看过来,这方才还是言辞呵斥的刘千户再也硬不起来,手中的绣春刀“哐啷”掉到地上,结结巴巴的摆手说道:
“没,没错,大帅您没做错什么。”
“你呢?”呵呵一笑,王争将目光看向传旨太监,那太监更是噗通跪在地上,浑身战栗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唉——,罢了!”
王争摆摆手,背过身去,最后看了一眼北直隶京师的方向,眯缝着眼睛说道:
“京师定有奸臣作祟,否则皇上断然是发不出这么昏聩的旨意,依本帅的意思,你们还是先回去问问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闻言,刘千户下意识的正想说什么,却被那太监一把拉住,这才反映过来不在吭声,只听那太监尖细的笑了笑,恭维道:
“大帅说的是,皇上圣明,这次一定不是本意!”
“咱家,咱家还是回去问清楚的好,不然错怪了忠良,那可就是人神共愤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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