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和张治中两人一下车,便快步朝众人走来。两人脸上表情十分严肃,尤其是张治中,一张脸阴沉的像是结了冰,一双眼睛狠狠盯着酆悌等人,恨不得要将他们生吃活剥了。
也难怪张治中会如此,长沙在他的领导下,发生了这样的“乌龙”事件,尽管因为种种原因,他于昨晚并不在城内,可身为一把手,出了事总是要负主要领导责任的,这点无论他怎么辩解,也说不过去。
而酆悌文重孚徐昆等人则如同老鼠见了猫,尤其是被张治中凶狠的眼神扫过,更是吓的浑身颤栗不止,冷汗止不住地从鬓角流淌。
张治中显然顾不上说别的,待走到众人跟前,一声厉喝:“来人,将酆悌、文重孚、徐昆等一干火灾主要责任人先抓起来!”
张治中如今也只能丢车保帅了,他昨晚虽然人不在城内,但刚才进城之前,已经将城里发生的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了。而火灾造成的恶果,种种灾情更是不容小觑。如今这情况,若与历史上造成的损失相比,那是小得多;但即便如此,数百人的伤亡,千多间建筑的焚毁,如此损失,也足够张治中喝一壶的了,若是不想自己倒霉,那就必须将责任先推出去。
张治中一声令下,身后的特务营立刻上前,将酆悌等人一一押解起来。酆悌刚刚他还准备抓了徐昆当罪羊,这转眼,自己就已经转换角色了。
“冤枉啊,张主席冤枉啊,昨晚火灾与我无关啊,火灾发生前,我等与白震宇将军以及长沙市长席楚霖正在警备司令部内商讨事情,火灾发生后,我等也一直在组织人手积极参与救火,此时确实与我等无关啊。”
酆悌知道一旦被抓,这件事十有八九就要落在他的头上,内心焦急万分,极力辩解道。
文重孚也被吓坏了,接着说道:“对对对,昨晚我们确实都在一起,城内起火的时候,我们和白将军在一起,他可以作证。”
“震宇,他们说的可是实情?”
张治中现在其实是焦头烂额,根本就不关心这件事他们有没有直接参与,只是想找些人出来堵住悠悠之口。但如今牵扯到白飞,他却不得不做出样子来,更何况陈诚就在旁边看着。
白飞其实挺看不上酆悌和文重孚等人的官僚主义作风,但现在眼见他们眼巴巴地向自己投来求助目光的可怜样,心中不忍。再加上这件事确实是事实,自己也不会违心说谎,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张治中沉默一下,突然又道:“尽管如此,你等身为长沙警备要员,玩忽职守,风声鹤唳,导致长沙遭受如此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无论如何,也推卸不了责任。”
张治中说的这句话在理,但酆悌和文重孚显然不甘心,只听文重孚又道:“我等虽然有玩忽职守之责,但于昨晚火灾发生之后,却一直在积极地配合白将军救火救人,这才将大火控制住。且这场人为的大火,我警察系统并没有人参与放火,责任全在于警备二团,是他们的人满城点火,这才导致惨剧发生。”
徐昆在一旁听了,恨不得一口将文重孚咬死,急忙辩解道:“我警备二团是听命于警备司令部的命令这才放火的,如无命令,我们如何敢放火!”
几个人来回扯皮,最后又把皮球踢给了酆悌。酆悌身为警备司令,若坐实了命令由警备司令部所出,他自然要担重责。但是,显然酆悌并没有下令,因此他大声骂道:“徐昆,你这个王八蛋血口喷人,幸亏城内起火之前,我一直与白将军等人在一起,他可以与我作证,我并不曾下过命令。”
张治中见属下狗咬狗闹的难看,一张脸阴的跟锅底一样,正欲下令将几人押下去,却见一直未曾说话的陈诚向白飞走去。
白飞见陈诚走了过来,抬手敬了个礼道:“陈长官刚才怠慢了,不知何时到的长沙,是不是战局有变?”
陈诚微笑着将他的手放下,说道:“不必客气,武汉战局暂时无碍,这事我们稍后再说。我也是昨晚后半夜刚到,不料还没进城,就看到长沙火光冲天,本来我是要进城的,但是警卫参谋死活不让,所以才今早和张主席一起来了。”
张治中见状,也只好将嘴边的话放下,走了过来,对白飞道:“震宇,昨晚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当机立断,长沙城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这件事,我作为省主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随后他又道:“昨日有消息传来,日军破坏了我们与前线的通信线路,我心中焦急,这才出城督查修整。若我在城里,这场人为的灾祸必然不会发生。”
张治中这明显是在剖白自己,同时也是从侧面减少自己的责任。
白飞听了点点头没有说话。陈诚却未知可否,只是道:“如今这件事闹的不小,当务之急是尽快安抚救助灾民,查清事件根源,力主将影响降到最小。否则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言而喻。”
张治中道:“辞修所言甚是,我这就派人调查。”
白飞听张治中这么说,心中对他的良好印象微微有些打折。历史上有传闻称,文夕大火发生后,张治中表现的极为没有担当,反而明里暗里几次都表现出推卸责任的架势来。蒋介石也因这件事说过,自己识人不明。因此可以讲,文夕大火,是张治中整个革命生涯以及人格魅力之中数得着的败笔。
若说事已至此,作为一个有担当的主政者,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民众的救助、安抚问题,而他却眼睛盯着追究责任这件事上,显然对于自身的荣辱得失还是看的有些重的。
于是白飞道:“这件事调查其实并不困难,正如酆司令和文局长所说,昨晚火起之前,我们一直在一起,而酆司令也未曾下令给徐团长让其放火。但是现在徐团长一再坚称是奉命行事,所以只需查清楚他是奉的谁的命令,事实真相一查便知。”
酆悌见状,连忙道:“白将军所言甚是,徐昆,你口口声声说是奉警备司令部的命令,你说,到底谁给你的命令?”
徐昆此时自知无论事情到最后调查结果如何,他身为放火部队的长官,是当事人,这责任怎也跑不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实话实说。
原来,自蒋介石秘向张治中下达了“坚壁清野”的命令之后,长沙各级在张治中的主导下便积极做好了放火烧城的准备,而承担放火之责的任务,几经辗转,落到了长沙警备二团以及文重孚的警察部队的头上。
徐昆毕业于中央训练团警宪班,但抗战爆发后却无甚出色功绩,后虽然被任命为长沙警备二团团长,但其人庸庸,只知道做些现成事。此次他得到放火的任务,准备的倒也充分,而且由于日军南下,形势紧迫,他便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事发昨晚,徐昆正在驻地休息,突然接到长沙警备司令部参谋处长许权的电话,说连日来被日军毁坏的连接前线的通信线路已经修通,并且告知他,刚刚得到前线情报,日军已经抵达新河附近。
前文说过,新河,位于长沙近郊,与长沙城那是极近的。
徐昆一听这消息,当即惊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正在他收拾家当准备落跑的时候,电话又响了,却是司令部参谋长石国基打来的。石国基在电话里告诉他,说日军已经兵临城下,让他赶紧执行焚城任务。
徐昆为人庸庸,此时更被日军吓破了胆,一门心思准备落跑,如何分辨的出真假。于是便立刻下令部下放火,他自己则带着百十来号人以执行任务为名,朝城外跑去了。
直到今天早上天亮之前,他才在城外接到消息,说日军根本还在新墙河一线,离长沙还远的很。随即又听到自己的部下在放火的过程中被中央宪兵部队当街打死的消息,徐昆当即怒火中烧,立刻便又跑进城来,准备找白飞理论。
当然,这倒不是说徐昆有多爱护部下,而是他对白飞非常的嫉妒。在他看来,白飞虽然身为宪兵,但却是野路子出身,而他才是出身正儿八经的中央训练团警宪科班毕业,他自认为自己在宪兵序列混的时候,白飞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过白飞这野路子显然混的比他要好太多,不但同样是一团之长,而且还是中央直属,在军衔上,更是已经晋升铨叙少将,比他这中校团长,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因此徐昆自白飞来到长沙与其打过交道之后,便一直心中充满了妒忌。
当然了,这一切徐昆是怎么也不敢说出来的,他只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奉了警备司令部石国基的电话命令,是奉命行事。只求届时落实责任打板子的时候,自己能够少挨那么两下。
众人听完徐昆的一番叙述,纷纷皱起眉来,显然众人都觉得此事不简单。尤其是白飞,在听闻石国基和许权两人与事件有关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张治中火冒三丈,喝问酆悌:“石国基身为警备司令部参谋长,他现在在哪里?”
“这…我也不知道啊…”酆悌不明所已,他昨晚自城内起火时候起,便一直忙于调派人手参与救火,哪里顾得上别的,此时想起来,石国基正是在起火之前离开的,并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实在很可疑。
“废物!”张治中暗骂一声,立刻命令部下去寻找。但不多时便有消息传回,不仅石国基找不到,就连许权也没找着,甚至他们的家人,也早于数天之前离开了长沙。
事情到了眼下这个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长沙大火主犯非石国基和许权两人莫属,而且他们是蓄谋已久。至于他们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除非抓住他们询问,否则根本无从得知,如今兵荒马乱,要寻找他们,何其困难,于是只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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