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
说实话,孙绍宗看着那幽深的门洞,心下还真有些怵头——宫里这潭水忒也浑浊了些,让人压根不敢下脚。
可再怎么着,事关白莲圣女转世的消息,也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宫里才行。
于是孙绍宗也只得硬着头皮递了牌子,又去门内西侧的接待处,简单的道明了来意,并特别加注了情况紧急。
话说……
貌似自己每次入宫,都属于紧急情况?
眼见又和上回一样,被安排在个单间里候着,孙绍宗便又忙里偷闲,琢磨起了该如何处置妙玉。
其实解决的办法倒不是没有,可那都需要孙绍宗冒些风险——废点儿脑细胞也就得了,孙绍宗可还没高尚到,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妙玉。
呃~
换做前世或许还有些可能,如今嘛……
当然,这也不全因为人性的毁灭、道德的沦丧,主要是还是家中妻儿俱全,再不似当初那般无所顾忌了。
正云里雾里的胡琢磨,忽听外面有人笑道:“孙千户,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孙绍宗忙起身向外望去,却并不见有人进来。
他略一迟疑,忙大踏步迎了出去,就见一个身穿湛蓝锦袍的高瘦太监,正在外面一手前一手后的腆着肚子摆造型。
“原来是裘总管!”
孙绍宗忙挤出笑容,拱手见礼道:“下官可是有日子没见着您了。”
这人正是戴权的副手裘世安,因当初太子伤重不起时,裘世安几乎每日里都要奉命前去探视,一来二去的,自然和孙绍宗攀了些交情。
裘世安见孙绍宗上前见礼,却只是昂着头,似笑非笑的道了声:“不必多礼,走吧,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便当仁不让的走进了屋里。
这个节骨眼上、这等居高临下的嘴脸……
唉~
看来戴权当真是栽了!
否则裘世安也不会如此趾高气昂——要知道他以前在太子府时,可不是这副嘴脸。
心下暗叹着,孙绍宗也忙跟了进去,见裘世安大马金刀的居中而坐,并没有要让自己也跟着落座的意思,便又拱手道:“怎得偏劳裘总管亲自前来?若是早知道,我就在门外候着了。”
“哈哈……”
裘世安哈哈一笑,翘着鼻子得意道:“洒家亲自过来,也好叫你知道,自即日起北镇抚司就归洒家统辖了。”
果然如此。
孙绍宗心下又是一声暗叹,面上却挤出些惊愕之色,随即忙单膝跪地拱手道:“下官孙绍宗,参见裘指挥!”
这一声裘指挥,只喊得裘世安骨头都酥了大半,忍不住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这也是戴伴伴体贴我,临走特地……”
他把话说到一半,才猛然惊觉起来,忙收住了话头。
但只凭这半句话,就足够孙绍宗推演出个大概了。
首先戴权失势是真,却并没有失宠,只是处于某种原因,必须离开大周朝的权力中心罢了。
否则裘世安未必会以戴伴伴恭称,更不会将戴权的举荐挂在嘴边儿上。
不过……
这逻辑似乎有些说不通啊。
既然戴权并未失宠,又为何要被流放呢——以他地位身份而言,只要离开皇宫,就与流放无异。
这事儿真是愈发的古怪了!
孙绍宗陷入逻辑混乱之际,那裘世安却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将之前的得意收敛了大半,正色道:“你没几日就要出征了,就算有什么要求,也该走兵部的章程——这突然递牌子进宫,莫不是咱们衙门里出了什么差池?”
“差池倒没有。”
孙绍宗忙道:“反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向指挥大人禀报。”
先将杨立才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他又道:“因陆镇抚连着几日都没有露面,这事儿又实在耽搁不得,所以下面人才呈报给了我。”
听到孙绍宗提起陆辉时,裘世安眉眼间露出些轻蔑与幸灾乐祸,等到孙绍宗说完之后,便笑道:“这倒是给洒家送了个头彩。”
说到这里,他伸手把玩了几下腰间的玉佩,忽然又道:“陆辉这些日子怕是另有重用,不过白莲教的案子也不好耽搁,看来也只能另选人主持了——却不知孙千户你这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这倒省的孙绍宗主动开口了。
他装模作样的寻思了半晌,这才道:“就因这案子,前不久咱们北镇抚司才查出个内奸,以卑职之见,最好莫让旁人再胡乱插手进来。”
裘世安显然也知道内奸一事,因此赞同的点了点头。
孙绍宗便又继续道:“而眼下经手之人,刨去下官和陆镇抚,当以试千户赵嘉义为首——这赵大人是陆镇抚从江南带回来的心腹,只可惜前些日子卷入了内奸一案,在牢里蹉跎了些日子,不久前才终于洗脱了清白。”
听说赵嘉义是陆辉的心腹,又曾经卷入过内奸一案,裘世安不觉皱起了眉头,迟疑道:“他既然在牢里蹉跎了些日子,这其中恐怕有些手尾不太清楚吧?除了这赵嘉义之外,可还有别的人选?”
孙绍宗早知道他不会选择赵嘉义,只是一开始越过赵嘉义这个试千户,直接推荐杨立才,有些于理不合。
而且也容易让裘世安怀疑自己私心太重,所以才先把赵嘉义祭了出来。
此时听裘世安果然否决了赵嘉义,孙绍宗忙又道出了杨立才的名姓,进而解释道:“此人的才干虽然稍有不足,但却素来是个稳重老实的,断不会给指挥大人惹出什么麻烦。”
裘世安意外得了这指挥使的差事,虽也向尽快干出一番事业来。
但白莲教的案子,早在他接手之前,就已经抓完了大头,再怎么往下深挖,也不过时锦上添花,还容易让人觉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因而对裘世安而言,纯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所以才干什么的,自然比不得稳妥来的重要。
于是他当即点头道:“如今这年头,能有个稳重的就不错了。”
想了想,他又向孙绍宗笑道:“也罢,既然是你推荐的人,洒家也给他个好彩头——回去告诉他,也不求这案子办的如何漂亮,只要顺顺当当的,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洒家保他年内官升一级!”
这人情可真是给大了!
早知如此,就该推荐贾善尧的……
罢了。
贾善尧一直在火药局,临时改弦易辙,恐怕也不太合适。
眼见该禀报的也禀报了,答应的人情也送出去了,孙绍宗就准备告辞,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知裘世安却有些依依不舍,似乎是没享受够指挥使的威风。
墨迹了好半天,临了他才忽然又想起一桩事儿来,笑道:“也是巧了,洒家有个消息,正琢磨着派人去知会荣国府一声,左右你跟他们家是姻亲,不妨就替我跑一趟吧。”
说着,他贴上来压着嗓子道:“昨晚上万岁爷传了贤德妃去乾清宫,你让那一家老小,都安生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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