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和潘孝庵、纪忆谈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清晨,才算是商量好了安西大教化团的各种要紧的事项。
首先大教化团是一个放高利贷的团体——放债给河西军的就是这个安西大教化团!而且除了200万缗放给河西军的高利贷,大教化团还要在河西军的地盘上经营别的放债业务。
也就是说,大教化团运作的资金将会超过200万缗。只有200万缗怎么够分的?那么多等着赔钱的战略投资者在排队呢!所以武好古和纪忆、潘孝庵商量了半天,准备募集500万缗左右的投资,用于河西、安西的开拓和教化业务。
很大的买卖啊!
其次,安西大教化团还是一个军事团体!那500万缗也不是都用来放债建学校的,还得用来雇佣打手。人手不必太多,但是装备和训练一定要跟上。武好古的计划是募集500-1000名效用重骑兵。
云台学宫下面的骑士学校过去几个月中,一直在总结上一次对西夏作战中的经验教训,同时也加上了完颜部生女真吊打高丽人的经验。
结果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以密集阵型发起冲击的重骑兵和重步兵总是能取得胜利。而且集体冲锋给敌人造成的损失,也要远远大于重骑兵和重步兵进行肉搏战的效果。
所以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军队,应该是以能以密集阵型发起突击的重骑兵和重步兵为核心的。其他的兵种,譬如轻骑兵、弓箭手等等,都应该以为突击创造条件为主要的作战目标。
而在未来的安西之战中,由于地形限制,重骑兵的作用显然要大于重步兵。因此大教化团应该拥有一支强大的冲击重骑兵,作为他们以德服人的根本。
而且考虑到河西军并不缺乏轻骑兵,所以大教化团的重骑兵完全可以采取“速成之法”,也就是放弃轻骑兵技能,同时适当进行肉搏训练,而将训练的重点放在结阵冲击上。
也就是说,要将重骑兵和轻骑兵完全分离。这样可以用比较短的时间,训练出可以一战的重骑兵——轻骑兵的本事其实比重骑兵难练,那是在马背上玩杂技啊,不是童子功是很难练出来的。而不拥有轻骑兵技能的重骑兵可就简单多了,就是骑马、列阵、夹枪冲锋这些技能。
而且技术差一点也没什么,技术好的冲得快一点,发起冲击的距离远一点。技术差的冲得慢一点,发起冲击的距离近一点。
这点差距在赵钟哥、马扩、慕容鹉还有几大假子们看来,也就是在对上精锐的时候有区别。如果打乌合之众,重骑兵只要能结阵冲锋,总归是一阵而溃!
所以武好古就决定组建一支“单纯”的重骑兵,去参加河西军的西征。
得让他们打出点威风,要不然赵乾顺这厮没准又得做贼。
再者,大教化团还得教化西域,说不定还得去教化阿三。所以必须得有负责教化的大儒,而且也不需要把云台学宫的课程带去西域。
并不是为了保密,而是成本太高了!
六门基础学科,十几个专业学科,而且还要理论结合实践——不能只呆在课堂上啃书本,得进行各种实验和实践。所以培养一个学宫生员的成本,远远高于一个传统的儒家生员。如果再要算上之前的六艺书院(相当于中学)和新式蒙学(相当于小学),武好古整出来的根本就是加强版的贵族精英教育。
一个生员从蒙学到学宫生员毕业,怎么都得花掉两三千缗!也就是开在大商市和开封府这种地方,别处根本没有人能承担。
所以这样的教育在河西、安西这种贫瘠之地,根本是无法开展的。
毕竟贵族精英教育的高成本,还是得受教育者自家承担的。要不然将来一年几千上万的“大学生”,还不得把武好古这个大宋首富整成首负?
所以武好古准备往外输送的就是低成本的理学——都“灭人欲”了,成本肯定低啊。
……
从琴娘那里回了武家大宅,又睡到下午太阳晒屁股的时候,武好古才养足了精神。刚一起床,才洗漱完毕,武家大宅的二管事张三宝就来报告:“大哥儿,二哥儿今儿早上回来了,现在还在宅子里面,可要请他过来?”
“请他去内书房。”武好古吩咐了一句,就在丫鬟伺候下穿了身儒服,又用了些点心,这才去了自己的内书房。
“大哥儿,可回来了,路上安好否?”
武好文已经在书房里面等候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知州后拍马屁的人太多,天天暴饮暴食,反正武好文看着也胖了一圈……
“安好,安好。”武好古笑着,“不过是几百里路,二哥儿,你这一路可远了,权发遣秀州啊!”
武好文苦苦一笑,在一张杌子上坐了下去。“这一去可就是三年了……”
“三年?”武好古道,“不会那么久吧?”
他也在一张椅子上坐好,笑呵呵地说:“现在有几人会真的做满一任知州?二哥儿,我看你最多在秀州呆上一年半,就该回京了……不是御史,就是翰林!”
其实武好文就算在秀州干满三年,再回京当翰林学士,也是大热的人选。他才多大年纪?武好古转年才28岁,武好文还小他几岁,明年才24岁,三年后也才27岁。
这个年纪当上翰林学士,将来准是个宰执了!
武好文笑了笑,不置可否。
武好古又道:“二哥儿,师圣先生在开封府吗?”
师圣先生就是侯仲良,理学大儒,武好文的老师。
“恩师不在开封府。”武好文摇摇头道,“伊川先生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恩师就在洛阳伺候。”
伺候?武好古心想:程颐没有仆人?需要侯仲良照顾吗?
武好古问:“能请他出山吗?”
武好文一愣,看着大哥一脸认真的样子。
请他出山干什么?在“旬报”上写文章批评“实证主义”和“理性主义”吗?这事儿他在伊川就能干,不用出山。
除了这事儿,自家的这位恩师,干什么肯定都不如自家哥哥夹带里的人啊——云台学宫里面什么人才没有?而且还批量生产,一年好几百的出来。不少官场上的高官都已经请他们当幕僚了,连自己都想请几个云台学宫出身的幕僚去秀州任上。断案子,理账目,写文章,捉强盗,管理各种官营产业,什么样的人才都有,多省事儿?自家这个知州只管吃喝玩乐就行了。
“大哥儿,”武好文想了想,“您请恩师出山是……”
“去安西教化蛮夷。”武好古道,“二哥儿,这事儿难不倒师圣先生吧?”
“啊,还难不倒?”武好文翻了翻眼皮,“大哥儿,你以为我那恩师和你的博士学生一样,是剑不离身,以德服人的儒生?”
“以德服人的事儿不用师圣先生,”武好古连忙解释道,“会有别人去以德服人,他只管教化。”
“教化?”武好文一怔。
武好古点点头,笑着:“这一次是三教联手组成大教化团,所以需要一个学贯三教的大教谕……学贯三教可不容易,愚兄也就是精通儒学,对于佛道并无研究,所以就想到你的恩师侯师圣了。”
武好文想了想,“可是我那恩师可不会把《实证论》和《理性论》的道理传授给西北的那些蛮夷。”
侯仲良其实并不排斥《实证论》和《理性论》,但是武好古却在《天理说》上将“天理”解释成了“假说”,也就是未经实践检验的假说。而且在《理性论》出台后不久,云台学宫的儒学教授们又指出“道德”不能作为理性推论的始基。因为“道德”本身也很难用实践进行检验——儒家的道德一定比基督教的道德,比天方教的道德,比佛教的道德高尚?而证明了大儒们道德高尚,就能证明儒家的道德和宇宙洪荒之间有联系?
所以《天理说》在云台学宫里面的地位,现在已经越来越低,一帮学了“实证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儒,怎么可能相信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一点都不理性的道理?
在这种情况下,理学和实证主义儒学基本上已经分道扬镳了——这也意味着儒学宗教化的努力,被云台学宫给粉碎了。
以程颐、侯仲良为首理学派自然也和云台学宫决裂,《实证论》和《理性论》这两个挖理学根基的理论,被侯仲良仇视也就不奇怪了。
“无妨,无妨,”武好古摆摆手,“《实证论》和《理性论》质疑立神,不仅和理学不相容,佛、道两家也不会喜欢的,更别说那些信了几辈子神的天方教徒了。
所以在西北教化的时候,传下理学即可!”
“传理学?”武好文将信将疑,“大哥儿,你就不怕理学信众日多,最后打败你的实证之学吗?”
武好古哈哈大笑:“当然不怕!真理不在人多!”
理学打不过实证主义、理性主义可是经过实践经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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