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靖康元年十二月。
长安府,皇宫,崇政殿。
襄阳王赵构和岳和、岳飞三人,同时进入了这座挂着“崇政殿”的名头,但是怎么看都显得寒酸破旧的厅堂之内。
和开封府的那两座崇政殿相比,赵桓现在拥有的崇政殿面积很小,所以挤不进几号人。除了三个当殿对质的“疑犯”,就是官家赵桓,判宗人府事越王赵偲,太宰蔡攸,少宰耿南仲,知枢密院事种师中,同知枢密院事曲端,大理寺卿李光,御史中丞秦桧,翰林学士丞旨张浚,中书舍人陈东,还有几个小黄门以及几个御带(御前侍卫),还有一个充当证人的牛皋。拢共就是二十来人。
其中赵桓、赵偲、赵构三人都是坐着的,其他人都是站立在殿中。这个安排让赵构安心了不少,他是坐着的,岳和、岳飞是站着的。这说明他是证人,岳和、岳飞是案犯……
“岳飞。”赵桓开口就点了岳飞的名字。
“臣在。”
“朕问你,你是否在靖康元年九月十日至九月二十五日之间,率兵进攻襄阳的康王府?”
“陛下,臣并没有率部进攻,否则康王府早就被臣所攻破。臣只是率部包围了康王府,并且和康王府的护卫相隔200步互放火枪。”
“皇兄,岳飞欺君,他明明率部围攻臣弟的王府!”赵构大声嚷嚷了起来。
赵桓问:“九哥,你说岳飞率部围攻了王府?因何没有攻破?”
“是臣弟命牛皋拼死抵抗,才得保全王府,臣弟才得生还啊……”
“是吗?谁人可以作证?”
“王府护卫营将牛皋可以作证。”
“牛皋,可有此事?”
一副忠厚模样的牛皋马上奏道:“陛下,襄阳王的确命臣抵抗,还让臣代为传令给襄阳府诸军,让他们服从王府命令。”
“九哥,牛皋说的可是事实?”
“没错,”赵构说,“可是襄阳诸军都不听臣弟的,岳飞所部尤其可恶,一连攻打王府十数日,请皇兄穷治其罪!”
“岳飞!”赵桓的语气已经放沉,“尔因何围襄阳王府十数日?”
“回禀陛下,”岳飞道,“臣乃奉太上皇旨意行事,请康王入太上宫中相见。康王非但不愿入太上宫中,还指使护卫筑垒抗拒,实属忤逆不孝!”
“一派胡言!”赵构那个生气啊,“皇兄,岳飞此贼完全是一派胡言,臣弟被围十数日,府王枪声不断,臣弟就算想去见父皇,也出不得府啊!”
“大王若是出府,谁还敢放枪?”岳飞反问一句。
“胡说,本王若是出府,就被尔等打死了!”
“没有太上的谕旨,谁敢打死大王?”
赵桓嗯咳了一声,赵构和岳飞都不吱声了。
“岳飞,你说是太上之旨,那么后来为什么由撤兵回营?”
“也是太上之旨,”岳飞道,“太上有权节制荆楚诸军,臣只是奉命行事。”
赵桓说:“可是朕已经封康王为襄阳王,天下兵马副元帅,京湖、江南宣抚大使了。你可知道吗?”
“臣知道。”岳飞说。
“那你为何不听襄阳王的命令?”赵桓问,“九哥,你向岳飞下过命令吗?”
赵构答道:“下了,下了,可他不听臣弟的!”
岳飞看了一眼满脸得意表情的赵构,目光当中除了鄙夷,还有那么一点可怜,随后他冲着赵桓行了一礼,“本朝孝治天下,陛下又是至孝之君,怎会夺太上之权?陛下封襄阳王,天下兵马副元帅,京湖、江南宣抚大使乃是为了替太上分忧解劳,绝不是要夺太上之权。所以太上自己不交权,臣就听太上的!”
赵桓转过头,目光阴沉地看着赵构,“九弟,父皇当面交权给你了?”
“没,没……”赵构道,“他,他自己走了……”
岳和忽然放声痛哭起来,“太上是给你这忤逆子气走的!襄阳诸将都说要用大炮轰击王府,太上不愿父子相残,才避走成都的……”
“你,你,你胡说!”赵构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岳和就骂,“你个逆臣竟敢离间天家骨肉,实在罪该万死!”
“赵构!”赵桓喝了一声,语气已经相当不善了。
赵构的心理咯噔一下,扭头看着哥哥,只见赵桓满脸都是杀气,目光阴沉的可怕。
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杀谁?不会要杀自己吧?
“秦桧!”赵桓移开视线,转向了秦桧,“你说。”
“陛下,”秦桧回答道,“臣在襄阳明察暗访后确定,岳和、岳飞所言句句属实!”
什么!?赵构一下从头顶心凉到脚底板了。
秦桧原来是叛徒!
他要出卖自己啊!
“皇兄,秦桧他是奸臣……”
赵桓冷哼一声,也不理秦桧,而是问大理寺卿李光,“李光,你说吧。”
“陛下,”李光上奏道,“既然岳和、岳飞是奉太上旨意行事,那就没有过错。至于襄阳王虽奉旨,但圣旨中并没有让他夺太上之权。
所以……襄阳王的确不孝忤逆!”
“李光,你胡说,孤王是孝子……”赵构已经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了。
今天的这场会审,好像不是审岳和、岳飞的,是审自己的!怪不得判宗人府事老越王也来了……
赵桓这时问越王赵偲,“皇叔,你怎么看?”
赵偲冲赵桓拱了拱手:“陛下,襄阳王的确忤逆不孝!应该治罪!”
赵构听了皇叔的宣判,腿肚子一软,一屁股就坐地上了,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桓点了点头,“那就先革去王爵及本兼各职,押往宗人府看管吧。”
“冤枉!冤枉啊……”当几个御带来拿人的时候,身材高大强壮的赵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叫唤着“冤枉”。
看着弟弟被押走了,赵桓又换上一张笑脸,对岳和、岳飞、牛皋三人道:“二位岳卿、牛卿,你们忠于职守,是本朝武人的典范,很好!朕会让兵部、枢密院给你们议功,你们先回馆驿休息吧。”
赵桓当然没有收拾岳和、岳飞、牛皋的意思。因为他们仨根本就是奉了赵桓的密诏行事……赵桓要对付的本来就是赵佶、赵构!
对,包括人畜无害的赵构!
现在已经出了一个在江宁称帝的赵楷了,赵桓可不想再来一个在襄阳称帝的赵构。哪怕荆楚方面的确需要一个亲王坐镇,赵桓也不会让弟弟留在襄阳。
因为他有儿子啊!他现在有三个儿子!除了一个当太子,还有两个可以外放,儿子怎么都比用弟弟让人放心吧?
另外,赵佶当年想要封建南洋,给好多儿子建了王府、设了属官。现在没有南洋可以封了,这些儿子却都还有王府属官,一个个很不安分!正好用赵构的性命压一压他们!
……
这是一个大雪天,时间是靖康二年正月十六。
在宗人府里过了新年和上元节的赵构,这是穿着布衣棉袄,坐在宗人府后花园中的一个破破烂烂的亭子里面看雪。
亭子上还挂着个木头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风波亭”。
赵构一脸崩溃的表情,目光呆滞,口中只是喃喃自语:“孤王到底错在哪里?错在哪里?”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在赵构的身后,叹了口气回答道:“九哥,你不该投胎在帝王家啊!这是一错!
第二错就是你不该对权位有非分之想!”
和赵佶说话的,自然就是判宗人府事赵偲了。
赵偲说完这话,就冲着亭子外面招了招手,马上就有几个内侍和御带走了进来,其中的三人手上还各捧着个托盘,托盘中分别放着白绫、酒壶和酒杯、匕首。
这些东西都是给赵构预备的!
白绫可以上吊,也可以由武士用来把他勒死。
酒壶里面是上等的鹤顶红,赵构可以品鉴一二。
匕首可以用来割腕、抹脖子、切腹……如果赵构不怕疼的话。
“九哥,赐死的诏书你也看了……老夫也不想这样,可是官家决心以下,你看要不就趁着赏雪的时候,来一杯鹤顶红助兴?”
鹤顶红助兴?
赵构呜哇一声就哭起来了,跪在赵偲跟前,“十四叔,求求你了,你再去和官家说说,把我废为庶人算了,哪怕终身圈禁也行……”
赵偲一声叹息,“九哥,老夫说了,也求了……可是你三哥都在江宁称帝了!”
赵构那个恨啊,赵楷那厮称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自己要他称帝的,赵桓拿不住赵楷,就拿自己出气?这算哪门子事儿?
“九哥,”赵偲又道,“要不用白绫吧?上好的蜀绫,又细又滑,是成都府的贡品,一般人还用不上呢!”
一般人也不上吊啊……赵构只是摇头。
“用刀子戳?”赵偲皱着脸,一副肉疼的样子,“那可疼了!”
“不要刀子……”赵构哪里肯用刀子?只是哭着哀求,“就让我再见皇兄一面,就一面……”
赵偲摇头,“没有用的……老夫和你十二叔一起去求了,都没有用。唉,还是老夫替你选吧。
就用白绫勒吧,手脚麻利一点!”
“喏!”
马上就有带御器械的高手应声,当下就摁住哭成泪人的赵构,用三尺白绫缠着他的脖子,两边用力一拉……赵构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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