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种师道的命令,之后。
“这……”吴尧呆住了。
对,身先士卒的确是最能获得士兵们崇敬与信服的将军,但是,这可不是什么身先士卒啊,这是去送死啊!
“二哥,换别人去吧,你是统帅啊!”吴尧连忙劝说起来,一只大军,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独统帅是不能死的,或者说,统帅只能死在最后!
“为什么要换别人去?!”种师道淡然问道。
“这是去送死啊!统帅……统帅不是应该运筹帷幄之中么?!”吴尧大喝道。
种师道却是摇了摇头:“你都知道这是去送死,那么,即将被派出去的人会不知道这是去送死?!凭什么就非得要他么去送死呢?!而且,运筹帷幄之中者,应该决胜千里之外,但是……我做不到决胜千里之外。”
种师道转身,不再看向吴尧,而是淡然道:“既然是送死,种某……第一个该死!”
说着,他又恍惚间看见方才的第二军,一个个的倒下……都是他的幼稚和不成熟,害死了他们!
恍惚之间,种师道清醒过来,看向影卫军六人:“可以么?!”
影卫军六人中为首的那人微微一顿,看向种师道的眸子中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最终却是点了点头,道:“可以!”
为什么可以呢?!
按照指挥使对这个小子的重视程度来看,尕海没了可以再打,而这个人,他们或许应该趁着战乱的时候,将他带回去,那样才最符合影卫军的行事方针,尽最大可能,去做好该做的事儿!
但是,当面对上种师道眼中的坚决的时候,他忽然的想起,在十多年前,他也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那样疯狂的一幕。
这世界允许每一个人懦弱,也允许每一个人幼稚,但,每一个人都应该有那个去成长起来的机会,去成长出属于他们的那一份当担!
就如同十多年前的他,若不是当时的老哥给了他机会,让他疯狂的冲上去,杀死了那群辽人,或许,从那一天开始,他将永远成为一个懦夫!
此时的种师道,亦然!
若是不给种师道这个机会,去洗刷那一份自我心中的罪,哪怕影卫军真的将他给指挥使带了回去,也不过是带回去一句行尸走肉罢了,一句只会懦弱一辈子的行尸走肉!
再者,种师道的提议很有效果,虽然不知道吐蕃蛮子怎么会有着火器存在,但是很显然的是,只要火器被毁掉,这群吐蕃蛮子纵然有着十四万大军,也未必就能在一个月内拿下由宋人防御的尕海!
善于守城,这是中原人的属性!
在过往那些战争中,即便是中原人打中原人,如果没有奇谋,一旦陷入守城战之中,也至少要围城半年才能打下来,甚至于,有的著名的守城战,是能够守上十余年的!
所以,只要种师道这个计划可以实施成功的话,尕海,未必保不住!
这符合影卫军的行事方针——尽最大可能去做到应该做到、能做到的事儿!
说话间,第六军已经靠近过来。
吴尧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种师道没有多说什么,缓缓拔出剑刃,一马当先,豁口处的士兵让开通道,两千五百人迅速冲出去!
影卫军六人迅速跟上,混进了两千五百人中间。
刀光血影。
利刃划破吐蕃人的劣质皮甲,鲜血顺着血洞飙射出来,冲击在空中慢慢飘洒的雪花上,雪花融化在血液中,落地,又缓缓凝结成红色的冰晶!
所幸有着雪地反射的白茫茫的光芒,否则,这夜晚行军,不需要一刻钟,两千五百人的军队,就会被分割成无数块!
一刀一剑的朝着城外杀出去。
远远的,东门那边闪烁起明亮的火光!
在火光之下,有着一辆木车子朝着雪墙冲过去,而在木车子上,有着四个吐蕃士兵,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一盏油灯,用琉璃器罩起来的油灯。
火光便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不好!他们又要轰城墙了……”种师道惊呼起来。
六名影卫军迅速靠拢,为首之人淡淡一笑,看着身后的两名影卫军道:“你们俩去,让火器在半路炸开!”
“喏!”
重重的一声应诺之后,那两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往前看去,那两人竟是已经冲到了三丈开外,在这吐蕃士兵的密密麻麻的包围中,依然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三丈外!
再然后,两人急速往前冲,在土拨人群中辗转腾挪,通过一种奇怪的弯弯曲曲的前进方式,行走起来,就仿佛那些吐蕃士兵在主动给他们让开道路一般!
十个呼吸后,两人已经出现在那木车子的前方几丈,两人对视一眼,其中左边那人迅速拔出手中剑刃,所向披靡一般的朝着木车子杀了过去,与之同时,护卫着木车子的吐蕃士兵也朝着他围杀过去。
而另外一名影卫军,则是再度一闪,出现在木车子上面,身子转动间,腰间的长剑不着痕迹的划过那名提着油灯的吐蕃士兵。
吐蕃士兵满脸愕然,油灯从他手中滑落。
影卫军再度一闪离开,与之同时,主动冲杀吸引吐蕃士兵注意的那名影卫军,也迅速转身闪开。
“轰隆隆”的巨响传来!
一抹刹那绽放的明亮光芒从木车子处释放出来,而后,巨大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推挤出去。
残肢断臂,血液雪花,全都一股脑儿的飞腾起来。
那满车子的火器,就在这空地上爆炸开来,以木车子为中心,爆炸威力覆盖方圆三丈!
这三丈范围内,在一瞬间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空白地带!
呆愣愣的看着远处的画面,种师道一时间有些心神失守,这便是火器的威力么?!
难怪会在瞬间就将高六丈的冰雪墙壁炸塌掉!
同时,他更是有些古怪的看了身边的影卫军一眼,人真的可以厉害到这种程度么?!
即便他随着三十六练过一段时间,但并不是影卫军编制的他,也就是将自身力气打熬得更加强大了而已,至于影卫军那些神奇的技艺——例如那一闪就能出现在几丈外的手段,他根本就不会。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将军,战场之上,还是不要发呆为好!”影卫军提醒道。
种师道醒悟过来之后,却是满眼放光的看着影卫军,开口道:“杀!”
两千五百大军,开始在吐蕃人的攻城队伍中横冲直撞起来。
属于黑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东边天际泛起的一丝白茫茫的色泽,和那带着几分仙味儿的云彩。
种师道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看向身边,六名影卫军都还在,而第六军两千五百人却只剩下了六百人不到。
但,这一次的牺牲是完全值得的!
因为,吐蕃大军的火器,基本上已经全部都在吐蕃人的队伍中炸了开来!
相较而言,吐蕃人的的战损,也不会低于两千人这个数字!
“回城!”
六百人朝着冰雪城墙下走去,吴尧迅速带人出城接应。
火器被毁,吐蕃人只能陷入慢慢的攻城之中,很显然,十四万人面对两万多人的攻城,是有着相当优势的,但同时,又不那么具备优势。
因为,守着尕海的,是大宋禁军中战力最强悍的西军,而攻城者,却是武器装备落后的吐蕃人。
一直持续了十天的攻城战,终于随着影卫军的一道消息,宣告了这次艰难战役的结束。
周唤配合着种谔,在七天的时间,就将倒淌河一线北上的吐蕃联军击溃,而后,四万大军火速支援过来!
得到消息之后,种师道一番故意示弱,让吐蕃人三番五次的登上城墙,而后又‘极为很艰难’的将吐蕃人赶下城墙,如此三番五次,一次比一次演得像,吐蕃人竟然耐着不走,并且加大了攻城的力度。
而后,城中两万大军尽出,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模样,双方正欲开战的时候,后方杀出周唤的四万大军,两相夹击之下,吐蕃人士气尽失,宋人大获全胜。
至此吐蕃大军彻底退却,受限于天气以及无从征粮的困境,吐蕃国主再也无力组织起一只大军来。
九月十三。
西宁州府,九月初九的时候,辛羸便已经接到夏治与石召传来的捷报,而后,西夏出动骑兵,在大牛山一战之后,西夏败退,正准备组织大军再度向西的时候,怀德军在杨文广的率领下直入兴庆府,使得西夏大军不得已回撤。
蓝天谷,在九月初十,彻底稳定下来。
但本来较之西夏更为简单的吐蕃,却迟迟没有消息传过来,以至于让辛羸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任命错了人。
毕竟,种师道是三十之后才开始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而如今的种师道,其实不过才十九岁!
拔苗助长了么?!
但如果只是拔苗助长的话,种师道那边出问题,种谔那边也应该有消息传过来才是啊!
但是,他却没有受到任何从吐蕃传过来的捷报!
正焦急之间,窗口处一阵微风荡漾,辛一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辛羸面前。
她手中拿着一张纸,微微弯腰行礼:“指挥使,吐蕃传来消息。”
辛羸带着一丝忐忑,结果纸条看了起来。
如果,吐蕃败了的话……
他一边打开纸条,一边却是在脑子里思考起种师道种谔战败后的弥补方式来。
“大胜?!”辛羸豁然起身,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既然是大胜么?!
他再仔细的朝着下方看过去,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火器?!
吐蕃人有火器?!
辛羸抬头,道:“辛一,传令下去,让影卫军调查大宋火器监,看看是不是有不知死活的人将火器外卖出去了!”
“喏!”
看着辛一离开,辛羸微微皱起眉头,整个十一世纪,除了大宋,基本上是没有火器这种东西的,要是大威力火器的话,更是只有大宋在着手制造,虽然重视程度不高,但不可否认的是,火器监这个部门的确在制作大威力的火器,而且,西军中,便有着三十枚火炮。
这种火炮的威力,对于从后世来的辛羸来说,简直粗糙,可对于这个还在冷兵器的时代来说,那些火炮却能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或许,该加快格物学院的建造了,只有格物学院出来之后,辛羸才有把握将火器这些东西给灌输给这个时代的人,让这个时代的人,提前走向科技的发展?!
还是太早啊!
即便格物学院建立起来,想要用百家取代儒教,至少也要一代人的时间,而想要开始设计后世的科技,开始发展热武器,那也是至少需要三年来作为缓冲,来让那些人不再那么排斥格物才行!
摇了摇头,辛羸暂时放下了这些遥远的想法,而是转身朝着门外喊了起来:“来人!”
“末将在!”进门的是一个五品五官,叫做秦观。
没错,这就是那个苏轼的门生,写出鹊桥仙的那个,但现在,却是被塞到西军来了。
“召集所有四品以上军官!”看书
随着秦观离开,辛羸这才脸上浮上了笑容,既然粮道已经切断,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到时候,这四十万大军西出西宁州,不知道吐蕃和西夏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
可惜的是,大宋缺钱啊,若是大宋不缺钱,辛羸可以趁着这机会,直接开始扩张之路,一举将西夏和吐蕃咬下一块肥肉来!
可惜了!
不过,真要是咬下来了,就算大宋不缺钱,凭着如今大宋的实力,也是受不住的,毕竟,大宋真要有扩张的意图,那个大宋的好兄弟,辽国,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南下的。
到时候,指不定迫于某些压力,辛羸不止得把吃到嘴里的吐出去,还得从此被雪藏起来!
所以,这块肉,老子现在先尝尝味道,等到大象骑兵有了,有了限制辽国南下的实力之后,在来把这块肉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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