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朵有些惊讶地说:“郑鹏,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感觉现在越来越看不清郑鹏,脑瓜里总有无穷无尽的主意,不过班公错后,兰朵感到郑鹏变了很多,虽说他对自己人还是那么热情、大方,但对敌人明显狠了。
像崔希逸为了达到目的,会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郑鹏明明知道,但他眼不见为净就算了,有时还放纵崔希逸去做。
谁说人心不会变?
“跟着看就知道了。”郑鹏只是淡然说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出中军营帐。
郭子仪、兰朵等人看了,很快也跟了出去。
般诺铁了心要保逻些城不失,生怕唐军混在吐蕃百姓的队伍里混进城破坏,无论什么人,只要进入弓箭的射程,都毫不犹豫下令射杀,第三批被驱赶上去的百姓,不到半刻钟也全部倒在血泊中。
天放晴了,飘飘扬扬的雪末也停下,露出久违的太阳,此时已近黄昏,残阳如血,那些倒在雪地上的尸体和被血染红的积雪,在残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孤清和诡异。
一个时辰前,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而此时都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知觉的尸体。
普尔多拎着一条二尺多长的木棒,整个人直哆嗦。
前面三批人,冲一批上去就死一批,不是被自己人射死,就是被尾随后面的唐军杀死,无一幸免,普尔多就是第四批,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像前面那些人一样被乱箭射死在这里,整个人就吓得直颤抖,眼里全是不甘。
普尔多不是官员也不是贵族,而是一名勤劳的牧民,别人休息时他在照顾羊圈,别人相约下山打草谷时他忙着照顾快要生崽的母牛,哪里水草丰茂,就是条件再艰苦也把自家的牛群羊群赶去,由于做事勤劳、又擅长养马,靠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成为方圆百里羡慕的对象,想趁着冬天没什么事出门会一下朋友,没料到中途补唐军抓住,押到这里。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刚订完亲、自己很喜欢的女子,普尔多就心如刀割。
也许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普尔多的表现还好一点,而周围的吐蕃同胞,早就哭声一片,还有的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大唐的士兵求饶,可大唐的士兵根本不理会,全是冷漠的表情。
突然间,普尔多整个人哆索一下,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那个阴狠毒辣的崔希逸向这里走了过来。
崔希逸给普尔多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被押送的过程中,几十人看到形势不对,中途找了机会想逃跑,结果唐军早就准备,当场杀了二三十人,又抓回了十三人,领军的崔希逸什么话也没说,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杀了十三个人,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崔希逸杀人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表情,感觉他是为主人家办宴席的厨子,连续杀了十三只鸡一样。
那种冰冷得不带半点感情的举动,普尔多把他看成来自地狱的魔鬼。
现在还剩下二队人,按照前面的经验,崔希逸走到哪一队面前,就是要驱赶那一步去送死。
果然,崔希逸面无表情走到普尔多这一队面前,开口沉声说:“第四队,攻城。”
完了,完了,普尔多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没晕倒。
族里有个叔叔到大唐经过几年商,会大唐话,后来回到族里,那时候普尔多还小,什么都觉得好奇,就跟这位族叔学会了大唐话,听得懂崔希逸说什么。
这时感到死亡靠近的男女老幼,哭天喊地的声音又加大了几分。
崔希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吐蕃人,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没理会这些哭泣的人,而是示意手下开始驱赶,义不掌财慈不掌兵,作为不良尉,早就练就一幅铁石心肠,在西域活动多年,亲眼看到手下落在吐蕃人手里被百般折磨致死,也目睹吐蕃打草谷时的种种恶行,对他们自然不客气。
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可怜巴巴,要是他们一旦得势,就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拿起武器杀人也绝不手软。
“站起来,攻城。”
“找死啊,抽死你,还敢后退。”
“楞着干嘛,拿起武器冲,冲上去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再慢半步,马上就把你宰了。”
征西右军对崔希逸的命令,向来只有执行,没有疑问,二话不说就用手里的皮鞭、横刀和长矛去驱赶这群可怜蛋,崔希逸多次强调,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吐蕃人全民皆兵的观念早就深入人手。
再说吐蕃劣迹斑斑,不值得同情。
当普尔多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慢着。”
声音不大,可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崔希逸听到,毫不犹豫地大声叫道:“停!”
说话的人是郑鹏,征西军的主帅,也是崔希逸最佩服的人,听到郑鹏叫停,马上就让手下停下。
普尔多刚刚沉下去的心,一下子又多了一丝丝希望,紧紧地盯着郑鹏,希望从这个年轻主帅嘴里听到一点好消息。
郑鹏站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看了看这队哭哭啼啼地吐蕃百姓,突然开口说:“崔将军,你替我翻译一下,用吐蕃话跟他们说。”
“属下领命。”崔希逸心里有些疑惑,都这个时候了,郑鹏还想说什么,不过想归想,嘴上应得非常快。
郑鹏点点头,开口说道:“你们真是可怜。”
“你们真是可怜。”崔希逸马上翻译。
为了收集情报的需要,崔希逸早就学会吐蕃话,翻译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郑鹏继续说道:“落到我们手里,算你们运气不好,但是,你们遇上这样的赞普,这样的将军,更是不幸,看看吧,由始至终,住在逻些城的那些贵族官员们,就没想过救你们,连派人出来谈判也没有,你们冲到城门又如何,一句核实的话都没有就全部射杀,就是我们的人从没进过吐蕃军队的射程之内,他们没想过放你们进去,也没用吊篮救你们,说明什么,说明你们在那些官员贵族眼中,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人。”
崔希逸的吐蕃话很溜,郑鹏说一句他就同声翻译一句,吐蕃人静静地听着,包括另一队的吐蕃人也听得很认清,不少人越听越愤怒,一些人边听边向逻些城投以怨恨的目光。
逻些城的那些将士,一句话也不说,只顾放箭杀人,这些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大唐跟吐蕃是敌国,抓到的俘虏就是奴隶,这点吐蕃也了解,唐军怎么处置自己也认了,然而逻些城里面的那些人,这位郑将军说得没错,那些贵族官员们对自己人也太无情了。
其实,那些官员和贵族,一直也没把普通百姓当人看,说抽去服役就服役,说要收税就收税,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反正快要死了,普尔多心一横,大声用大唐话说道:“将军,吐蕃的那些贵族官员们不把我们当人,也不肯救我们,你能发发善心,放了我们吗,普尔多愿意奉上所有财产,献给仁慈的将军。”
不是说吐蕃的贵族和官员不理百姓死活,冷血无情吗,那你自己呢?
郑鹏有些意外地看了普尔多一眼,饶有兴趣地说:“你会大唐话?不错,叫什么名字?”
“回...回将军的话,我...叫普尔多。”
“普尔多,你的勇气真不错,我喜欢你”郑鹏突然语出惊人地说:“不用献上你的财产,本将也会放了你,不仅放了你,还会放了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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