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没有料错。
第二天,天擦黑的时候,王坊主风尘仆仆,一脸晦气的回来向他报告:“主公,我们快到玉峰镇时,何小宝突然癫痫发作,自己咬断舌头,死了。我们连替他请郎中都来不及。”
沈云精通医理,知道癫痫就是人们常说的羊角风。这种病,据他所知,严重的,发作时,病者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确实容易伤到舌头。所以,没有见到尸体之前,他不好妄下结论,说阴谋之类的。
“何小宝有癫痫?以前,你们知道吗?“他问道。
王坊主摇头:“没有听刘家人提及过。不然的话,我们心里有数,也不至于他发病时,手忙脚乱。”
原来,一路上,何小宝都防备着王坊主等人,干粮,不吃,水,不沾。直至快到玉峰镇。他忽然开口,讨水喝。
王坊主见他也是扛不住了,便命人给他喂水。
何小宝还是非常小心,很节制的浅浅喝了一小口,也就是润润喉咙而已。
哪知,下一息,他便“扑腾”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全身使劲的抽抽。
王坊主第一反应是中毒了。
“水里有毒!快,把他抓起来!”他赶紧的招呼自己带去的心腹家丁将刚才喂水的私勇队员控制起来。
“没有,我没有!”后者也吓得要死,象抱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手里的水囊,大声辩解。
其他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们一哄而上,将喂水的私勇队员按在地上。
只有王坊主一人想到,先要去看倒在地上的何小宝。
可惜,晚了。
王坊主还没来得及上前,何小宝突然口喷血沫,昏死过去。
“啊啊啊,毒死人了!”刚刚缓过劲来的众人又是惊慌失措的哇哇大叫。
关键时刻,不管是自己的心腹家丁,还是私勇队员们,竟然找不出一个可用之人。没办法,王坊主只得硬着头皮亲自上前查看。
首先,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去探何小宝的鼻息。
气若游丝,还没咽气。
兴许还有救!
他马上实施第二步,用力扳开何小宝紧闭的嘴唇。
立时,一小块血疙瘩掉了出来。
“啊呀!”王坊长惊呼过后,定睛细看,这才认出是一小截断舌。
何小宝这是近乡情怯,所以,咬舌自尽了?
很快,王坊主推翻了这个推断。脑海里划过一道灵光,!他赶紧大叫:“快,去镇子里请郎中。何小宝发羊角风了!”
郎中请来的时候,何小宝早已气绝。
“你们发现他咬断了舌头,那时就应该想办法扯住他的舌根,莫叫舌根回缩,堵住喉咙。”郎中非常遗憾的扳开何小宝的嘴,“你们看,舌根都缩回去了,把喉咙堵得严严实实。他是活活憋死的。”
“我们只好把何小宝的尸体送回何家村。”王坊主接着汇报,“到了何家村,村长说我们晚去了一步。何家闹出来的丑闻传得十里八乡尽知。何家村因此名声大损。甚至于村子里有好几个出嫁的女子被夫家休弃,送了回来。村里的人们恨透了何石头一家。两天前,在村民们的强烈要求下,村长,也是何氏族长,开祠堂,将他们一大家子都赶出了村子。何细宝的岳家不姓何,是村子里的杂姓,本来在村子里就势薄,也被一并驱逐了。听说我们送回来的是罪魁祸首的尸体,愤怒的村民们赶过来,一把火烧掉了尸首不说,还竞相扬灰解恨。”
也就是说,连骨灰都没有留住。何小宝的死因,查无可查。沈云叹了一口气:“可见,善恶有报,不是虚言。”
不管事实如何,总之,斩断李坊主等人伸向第二批私勇的黑手,为刘玉娥撑腰等目的都已达到。何小宝一案,只能,也必须就此揭过——在他看来,何小宝如此惨淡收场,绝对是罪有应得。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心虚;而此时,他与李坊主他们还有相同的利益,没有翻脸的必要;更重要的是,他实力不够强,又是初到仙都,脚根未稳,也不是与他们翻脸的时候。
王坊主闻言,附和的连连点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汇报的,自然是明面上的事实。背地里的呢?昨晚,人是关押在他家前院。哪些人在何小宝身上动了手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说句大实话,如果不是有他的人明里暗地里的护着,何小宝绝对是昨晚就“追悔莫及,无颜面对家乡父老,悬梁自尽”。
所以,他最担心的是,聪明的主公年少气盛,又是秉直的性子,眼里容不得半粒砂子,非要将何小宝的真正死因查个水落石出。
为了说服主公,他一路上都在打腹搞。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主公象是早就意料到了一般,听到何小宝的死讯,脸上连惊讶之色都不曾有过,而且根本就没有追查的意思。
这份心计……哪里象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王坊主在心底里啧啧称赞不已。同时,对主公许下的承诺更加坚信不疑——跟着这样的主公,何愁不能举家升藉,迁入仙山?
从此,王坊主完全绝了争夺私勇实际控制权的心思,率全家人,一心一意跟着沈云,可谓忠心耿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经此一事,李坊主等人也见识到了沈云的手段。他们的主公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有一身的好手段,明的暗的,都能来,行事老练得很。
他们后悔了,生怕沈云接下来会收拾他们。
然而,过了好些天,迟迟都不见沈云有什么举措。他们终于明白了:主公这回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
主公心胸宽阔,性情仁厚,佩服之极!得,我还是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了。
李坊主等人也安分了。
刘老爷那天回家后,真的大病了一场。
刘玉娥得了信,回家看望了他。不过,她谢绝了父母叫她搬回家去住的提议,仍然住在女营的院子里。
自从她报考私勇之后,就不曾往来过的邻家姐妹们,突然又好了。她们热忱的去女营拜访她。问东问西,话语之间,透露出浓浓的艳羡与悔意。
刘玉娥知道她们在后悔什么——刘老爷公开宣称,她的婚事自主。
那些邻家姐妹们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此。曾经,她们也有大好的机会走出内院,为自己谋一个婚事自主。可惜,她们没有好好把握住。如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考验?”几乎每一个拜访过她的姐妹都明里暗里的向她打探。
不只是她,阿花姐、罗婶和齐妈她们每天都会被街坊里的仆妇们问到这样的问题。
“如果有的话,肯定和上次一样,提前告示的。”身为过来人,她们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忍绝了她们的希望,次次都如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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