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鸿运苦涩的摇了摇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场还不如江湖呢,我何尝不想当一个清官,杨书记,换做你,你能做到两袖清风吗。”
杨光任轻咳了声,拿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这不是今天我们所要讨论的问题,既然你对事实供认不讳,那就在这里签名吧。”
墨黑色的钢笔字,遒然有力,杨光任的钢笔字很不错,在老一辈人来说,已经算是墨宝一个级别的了。
元鸿运之前也是一个爱书法的人,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情去欣赏杨书记的书法,颤巍着双手,迟疑了几分钟,最后一皱眉,还是在角落上签下了“元鸿运”三个字。
“啪嗒~”
钢笔落在桌面上,里面的墨水泄出来了,在纸上留下一道黑痕。
杨光任一把将口供抽了回来,“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元厅长,我就先不招待你了。”说完便转身出门去了。
杨光任走后,元鸿运失神的靠在椅子上,桌上有一包红塔山,那是之前他最喜欢抽的烟。
抽出一根带着淡淡香味的香烟,擦亮一根火柴,元鸿运在烟雾缭绕中静静的坐了很久,直到一个脸生的纪委科员推门走了进来。
“元鸿运是吗,你的家属来看你了。”
走出门,天已经暗下来了,灰蒙蒙的一片,白翠莲在门口的一个小房间里踱步,见到元鸿运走进来了,脸上一喜,几步跑了近来,
“老元,我可见着你了,我和你说我们家小正在外面被警察给抓了,你赶紧给郑卫民打个电话,让他把儿子放了,小正可没受过牢里的苦罪。”
她口中的郑卫民是洪城警察局的副局长,以前白翠莲为了给元正擦屁股,没少和他打交道,这次白翠莲竟然找到元鸿运这里来了,显然没有搞定郑卫民。
墙倒众人推,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白翠莲还没有发觉什么不对,以她后知后觉的见识以及短浅的脑容量,决计是想不到自己老公现在的处境的,她还当元鸿运真的在配合纪委调查案情呢,没有想过,为什么门口始终有两个公安守在那里,难道是来保护他的吗?
“老元?你倒是说话啊,这里有没有电话,要不你现在回单位打?不行,打电话太慢了,我觉得咱还是亲自去局里接他吧,你亲自去了,郑卫民肯定给你这个面子的...”
白翠莲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被元鸿运粗暴的打断了,“闭嘴。”
“什么?”白翠莲不知是没有听清,亦或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让你给我闭嘴,”元鸿运以自己最大的嗓门吼了出来。
门口的两个公安透着门口的小窗往里面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事发生,又站回去了。
“你冲我吼个什么劲,你以为被抓进去的不是你儿子是吧,人家说小正这次犯大事了,可能要坐好多年牢,你快点,快点去救救他,她也是你儿子啊~”
白翠莲说着说着,把脸趴在了桌子上,肩头不断耸动,悲怆的哭泣起来。
元鸿运抿了一口干裂的嘴唇,长叹了口气,“说吧,那个小畜生是怎么回事。”
白翠莲拿手帕抹了抹眼泪,啜泣着说道,“抓他的警察说他犯了好多罪,有贪污,挪用公款,贿赂,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qiangjian"罪和杀人罪。”白翠莲被元鸿运一吼,一秃噜给说出口了。
“孽种,畜生,他该死!”
门口的公安撇了撇嘴:你儿子当然该死,不信你去省城转一圈,看看有谁不知道你儿子的恶名,在你面前的那只是装出来的可怜劲,对着那些无权无势的可怜老百姓,他不知道心有多狠手段有多辣!
白翠莲突然从身体里涌出来一阵力气,朝着元鸿运大吼道,“是,他是畜生,他该死,但他是你儿子,从小到大你教过他吗,你只知道工作,别人的儿子有老子教,我的儿子没有,他落到今天这样,都怪你!”
元鸿运下意识的高抬起了手臂,张开五指。
“你打,打死我,只要你能救我儿子,你打死我我也愿意。”白翠莲耿直了脖子,把脸凑到元鸿运手掌下。
悻悻的缩回了巴掌,元鸿运的背一下子就佝偻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你走吧,我救不了他,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怎么救别人!”
“不,你可以的,你可以救他,你坦白,你向组织认罪,你和上面说,求他们对小正高抬贵手,你肯定可以救他的!”白翠莲扯着元鸿运的袖子喊道,叫声凄厉。
元鸿运终于明白过来,他小瞧了白翠莲,小瞧了这个睡在他枕投边上几十年的老婆。
白翠莲肯定知道,就算不知道,心里也猜的七七八八,元鸿运这次是要认栽了。
她现在只能让元鸿运痛痛快快的认罪,好让自己儿子脱身出来了,毕竟以她这么多年厅长夫人的经验看来,元鸿运顶多也就是落个一撸到底,发配到闲散部门养老的结局。
可自己儿子不同,他被抓了真的是要被判刑的,按照郑卫民的态度来看,枪毙都有可能。
“你走吧,我已经认罪了,你去让元正好好的反省,他判不了死刑的,顶多在牢里多呆几年。”元宏韵摆摆手,闭着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白翠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眼里多了一点精神,梳理了下垂下来的散乱头发,临走时还和门口的公安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
按照元太太以前的脾气,他是看也不会看这些小警员的,不过现在形势所迫,她也不得不给自己多留条出路。
门又被推开了,元鸿运烦躁的吼了声,“你又来干什么?”
杨光任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是你啊,来看我笑话的吗?”元鸿运抬了抬眼皮,又耷拉了回去。
杨光任没有说话,坐了会,又起身了,拍拍元鸿运,“走吧,元厅长,给你换个的地方。”
洪城警察局,审讯室内,元正摆铐在椅子上,斜头歪着嘴,还在喃喃的诅咒着什么。
从被一群公安拽到车上带到警察局里,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以前这时候老妈早就把自己捞出去了,不知道这次怎么这么慢。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以前的公安都没有这么粗暴,不管自己喊着“我老爸是元鸿运“,直接就给自己铐上了。
虽然是被从床上拽起来的,不过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那个陪自己上床的女的也得了自己的好处,这种事摆明了就是个交易,再说现在省里公子哥谁家没几个女人,就是这群公安大惊小怪的,纯属吃多了撑的!
“元正,叶家桥公社的陈蓉芳你还记得吧?”审讯的公安拿着笔问道。
“记得啊,怎么样啊?”
“他哥哥陈英文你也记得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
“就是那个被你打了一顿的男人,他死了!”
“怎么可能,他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我就拍了他两砖头...”元正一惊,脱口而出。
“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公安将笔重重的拍在桌面上,“你知不知道陈蓉芳被你"qiangjian"后回去就疯了,他哥哥被你两砖拍成了傻子,后来坠湖死了,他父母告状被你的爪牙打成了重伤,双双不治身亡。”
元正惊骇的看着公安,“不是,不是我做的,你诬陷我,你们诬陷我!”
“你死定了,等着吃枪子吧!”公安收了纸笔,砰的把门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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