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能力打磨剂】高高放在货架上,在它洒下的银光中,林三酒仔细地里外检查了一遍那件防风服。
商标、水洗标磨损得厉害,一个字也看不清楚了。外衣左边口袋里有一团霉烂了的纸巾、口香糖的包装纸,纸上还残留着一部分铁锈,正是那把小钥匙留下的。另一个口袋里,她发现了一张装在塑胶套里的员工卡——挂绳断了,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它会被揣进兜里的原因。
在黄黄的塑料下,员工卡上模模糊糊地残留着几个字,她依稀能辨认出来的,只有“服务公司”、“员”,和似乎是姓名一部分的“利”字。
林三酒顿时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心中雪亮:“死者根本不是进化者!”
“怪不得我会觉得不对劲……”她揉了揉眉心,再抬头看向仓库的时候,觉得好像一切都不同了似的:“让我起怀疑的,不是副本里有的东西,而是副本里应该有却没有的东西。”
曾经死在这个副本里的进化者,就算不是成百上千,肯定也不止一个。然而残留在副本里的尸余,却只有那么一小把骨头和头发——那么其他人的尸身呢?
死在副本里的人,却几乎全部都从副本中不见了,可想而知这一定是副本干的,因为它不需要林三酒去考虑之前的进化者。它通过某种手段处理了所有的尸体,唯独却留下来了这一点遗骨;结合那一条提示,很显然这堆骨头是线索,是在向林三酒传达一个讯息。
“有人曾死在这里”。
另一个讯息,是通过员工卡传达出来的。
“死者是一个还在上班的人”。
那么说来,死者的死亡时间很有可能是在末日来临之前;就算晚一点儿,恐怕也不会超出末日当天——没有人在世界灭亡后,还会戴着工牌尽忠职守地去上班的。
“这儿没有任何必要生存物资,也没有生活垃圾残留。”意老师赞同道,“所以这个死者也不可能是把仓库当成避难所了。”
“他是一个在正常社会里被杀掉的人。”林三酒盯着外套后背的刀口,挑起了眉毛:“这是……谋杀事件?”
“不会这么碰巧吧,”意老师充满了狐疑,“密室副本里正好就是杀人案件的现场?”
“二者一定有关系。”林三酒放下外套,伸向那条牛仔裤;刚一将它拎起来,哗啦啦一阵轻轻的金属撞击声,让她不由一愣。
她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要么一把都没有,要么一找找到这么多……她第一次收拢杂物时,可没有发现裤袋里还藏着钥匙;看来随着她破解密室的进度,这儿也会浮现出新的线索。
“有五把,”林三酒数了数,有点儿犯愁了:“但怎么才能从这些钥匙里,找到正确的那一把?”
如果有门锁的话,她大可以一把一把地试——但是这儿连门都没有。
与之前那一片薄薄的小钥匙不同,这五把钥匙都是圆柱形的,坚实厚重。钥匙扣的铁丝环微微有点儿松脱上翘,林三酒拿出小钥匙,发现正好也能套上去;看来它可能从钥匙扣上掉下来以后,就被主人顺手揣进了衣兜里。
“让我理一理……”
她端详着钥匙、纸巾、员工卡,以及平铺在地上的一件防风服,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从衣物尺码来看,他大概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适中偏瘦……至于年纪就不好说了,不在乎衣着品味的男人,不论多大岁数穿得都差不多。”
“……衣兜里的员工卡,应该也是死者的。带着员工卡出现在这儿,说明他有可能就在这间仓库里上班——这个‘员’字,指的会不会是‘保管员’呢?”
毕竟如果是保管员的话,那他口袋里的一串钥匙就说得通了。林三酒没有忘记,门框内外都是一片相同的水泥地;假如这间仓库只是某个建筑物中的一个房间,那么门内外铺着同样的地板就不奇怪了。同时也解释了仓库保管员为什么会有不止一把钥匙——这栋建筑物里所有的仓库可能都需要他管。
“被人用刀捅死在仓库里的仓库保管员啊……”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为什么衣服里干干净净,一点儿尸骨也没有呢?”
而且她记得她发现衣物的地方,处于仓库最深处;那一小堆碎骨和人发,却是在仓库中间找到的。
衣服和遗骨分开了这么远的距离,只有两个可能:一,遗骨和衣服不属于同一个人;二,仓库保管员死亡后,他的衣服被人脱了下来,扔进了仓库最深处。
……怎么想,都是第一个可能性更大。
林三酒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如果承认衣服和骨头不属于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她刚才一番推测就要完全落空了。
“亏我还对这个推测很有信心呢……”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将钥匙和员工牌都揣进了自己的裤袋里。“算了,看来还是得开始重建大门才行——”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头上【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光里走过去了似的。紧接着扑通通一阵什么东西落地的响声,叫她浑身一紧;目光急忙一扫,她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能力打磨剂】附近的一个货架到了时限消失了,应该是这个原因,造成了银光一瞬间的明暗交替。
重建出来的墙壁、货架和货物,诞生时间彼此相差不远,有了一个货架消失,说明其他的也快了。林三酒叫出了【描述的力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该描述的细节,就又有两个货架消失了。
“……林同学。”意老师忽然叫了她一声,声气微微有点儿发颤:“林三酒。”
“干什么?”
“我……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你、你先不要转身。”
林三酒停住了动作,后背僵硬笔直地站在原地。“纯触”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然而副本里静悄悄的,连空气都放弃了流动,就像是一具被埋在深深地底的棺材内部,没有一点儿动静。
“你……你往前走一步。”
她照办了。那一声靴子底轻轻摩擦地板的声响,在一片死寂里清楚而响亮。
意老师没有实体,但此时却“咕”地一声,仿佛也咽了一口口水。
“你不是有、有镜子吗?”她用微弱的声气问道,“礼包给的……”
林三酒没有作声,默默地叫出了一面小圆镜。她握着手柄,慢慢将它举了起来,朝肩膀后方照了过去。
……找了几次角度以后,她终于看见了。
原本是货架的地方,此刻正被笼在一片阴影里,恰好处于【能力打磨剂】的银光之外。一个人形影子悄无声息地立在那片黑影里,如同在冰冷海水里泡了几个月一样,浑身泛着没有一丝温度的死白。
镜子里,那人影低低地垂着头,脖颈几乎快与胸口折成了九十度。他深深埋着自己的脑袋,身体面对着一只货架,紧紧地依附其上,仿佛是被货架托着才能站直身体一样。
“往……往左一点。”意老师颤巍巍地说。
屏住了呼吸,林三酒微微挪了一下镜子。
那个浑身发白的人影,在镜面里露出了他光秃秃的长长四肢。他身上的白色背心已经被脏污染成了深黑色,下身只穿了一条花格四角裤,腿脚都深深隐没在了阴影里。
他保持着贴在货架上的姿势,往旁边挪了一大步,朝林三酒又近了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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