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冷不丁面对这个问题,丙五三八微微张开了嘴,唇形似乎要马上形成一个“丙”字了。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左右看看,小声说道:“……银河。”
“银河,你要是想让我找到恒星,我需要你做一件事,下一個狠心。”林三酒冲她微微一笑,说:“你有心理准备吗?”
丙五三八——银河,有几分局促不安地点了点头。
早饭的质虽然不怎么优,但是量却很大,每人都分到了一大碗菜肉粥,一大碗各式蒸点。作为舍长的一点特权,也体现在了早饭上:因为丙五三五“工作劳累”,所以特别给她多加了肉肠和鸡蛋。
至此,林三酒已经看过了农场中一日三餐的每一餐。
结论也早就有了——根据农场里的种植情况来看,根本支撑不起这么大量的食物消耗。
不止是牛肉,恐怕农场人吃下去的绝大部分东西,都是从外面买来的。与其说他们种地是为了自给自足,自力更生,不如说让他们种地是为了给他们找点事干,别一天到晚跟家畜一样闲着。
……这就有意思了。
一方面,农场里每日体检,千方百计,就是为了要控制人们体内的末日能量不超标,不产生进化者;另一方面却丝毫不知道提防似的,大剌剌地从充满末日能量的外界买进大量食品,毫不在乎地让人吃下去。
林三酒慢慢抚摩着脖子上绷带,陷入了沉思。绷带下的物品,隐隐地向手指提醒着它们的形状。
因为体检操作员要一个“人栏”一个“人栏”地进行检查,耗时比平日长多了,所以今天体检开始得也早,早饭过后没多久,她们就听见从小道远处传来了骨碌碌的车轮声与夹杂着命令的人声。
从坐在桌子后等人来,变成推着沉重的小车上门服务,操作员们的脾气也随之肉眼可见地变差了;木舍里的人稍有不及时,就要挨上一句呵斥“不是让你坐过来吗,发什么呆!”“手放这儿,不要乱动,我说了几遍了,你这么大人,疼还忍不了?”
等她们走近五号舍的时候,离得最近的两个女人,忙朝操作员递上了笑,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胳膊。
“您辛苦,”丙五三七仿佛换了一个人,“这一大早上的,跑来跑去……”
那女操作员垂着一张阴沉脸,并不多给她好颜色看,当丙五三七的末日能量超标了一点点时,尽管丙五三七连连求了好几声“这么少,等明天再抽吧”,那女操作员仍旧一把就将针扎进了她的胳膊里,嘴角里还噙着一点笑。
按照编号顺序,林三酒是最后一个验完血的,等操作员将血挤进检验杯以后,果不其然,她又等了好半天。
“怎么回事?”操作员皱眉咕哝着,想晃一晃检验杯,又没敢。“没反应啊……”
“你看看刻度线0以下,是不是有一条绿线?”林三酒建议道,“我昨天也是这样,因为我身上一点末日能量也没有。”
“我还用你教我怎么做工作吗?”操作员不耐烦地训斥了她一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扫了一下杯子后面的刻度线。“每天的末日能量都有可能变化,你常识都没有——”
她顿住了一两秒,一时脸上浮起的不甘心,浓烈得甚至快要化成文字了。很显然,她特别希望能够将针扎进林三酒皮肤里,给后者狠狠抽上一管子,可惜现在才发现,她却连一个靠边的借口也没有。
因为角度的关系,林三酒微微一歪头就看见了:银白长杯上那一线细细的绿色,深深扎在刻度0的下方;如果绿色粗细代表了末日能量的多寡,那她体内的末日能量,看起来简直比昨天还少。
“怎么可能?不是坏了吧?”操作员脸上有点下不来,嘟哝着,将检验杯收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可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低的末日能量……”
等她没话找话地教训了几句之后,林三酒目送她的背影走远了,这才回头扫了一眼木舍里。
……现在时机正好。
丙五三七似乎因为抽血感觉难受,早一头倒下,闭眼休息了;丙五三六正在清洗大家的饭碗,因为今天轮到她负责清扫工作了;丙五四零才刚向舍长报备过,去了厕所。
此时银河坐在铺位上,捂着被抽走了一管末日能量的手臂,尽管才刚吃完早饭没多久,眼睛里却又烧起了那一股近乎疯狂的、好像要用目光咬下一块人肉似的绿幽幽饥火。
林三酒没有看她,用一只脚尖,轻轻地踢倒了墙角里摆放的那一束干草。
银河僵坐在地上,仿佛没法逼自己动起来似的,过了一两秒,才悄悄爬起了身。在舍长丙五三五一叠连声要她坐下的命令里,她却小步冲到了丙五三五身边,低低地说道:“舍长,关于相配的事……”
还要再提中气骂人的舍长丙五三五,闻言一口气顿时卡在了胸口里。
“嗯——嗯?”丙五三五顿了顿,好不容易才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笑容一时还生硬得像塑料一样。“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了呢?”
“我刚才……想了半天。”银河垂着头,指甲深深陷进了手臂内侧松弛肿泡的皮肤里。“我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再有一个新男人了……毕竟这件事关系到的,不止是我一个人……”
丙五三五的脸色一下子亮了。“我早跟你说什么来着!这就对了,你能想开,可就太好了!”
银河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刚才的对答并没有过脑子,她只是一个局外人;此时丙五三五的激动与高兴一上来,反倒叫她懵了似的。
慢慢地,她的眼圈泛开了红。
“这有什么可哭的,死了的男人是命不好,你惦记他,说明你思想上还没有完全扭转过来,还有外面人的错误观念。等你有了孩子,诶呀,那就更没有遗憾了。”
舍长又是不耐烦,又是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说:“可惜呀,现在是紧急状态,咱们谁也不能出这个木舍。等紧急状态一解除,我就马上去找保长,让她替咱们传个话……你说,画像上的女孩子就是混进来的进化者吧?现在人抓住了,是不是紧急状态也快要解除了?”
她说话时,眼睛里抑制不住地放光;五号舍马上要升级了的前景,甚至或许还会有一个婴儿的未来,叫她高兴得心无旁骛——一时间,木舍里的众人都围了上来,一团嬉笑打趣里,谁也没发觉,“丙五三九”早就从木舍中消失了。
林三酒知道,自己的消失不可能永远不被人发现;但是她需要的,不过是众人错开眼睛之后,那短短的几秒钟罢了。
唯一一个知道“女尸”没死的里恩,如今也死了。猪以为它们已经基本上清除了农场里的进化者,可以撒下大网寻找凤欢颜,好好发掘后者身上的价值,可真是大大方便了自己……
林三酒踩着矮土墙,双手勾住木舍的屋顶边缘,轻轻巧巧向上一引身,就像是灵蛇缩回了身子一样,无声无息地上了屋顶。
她需要打探、需要知道的消息,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有几个未解的问题,再继续在农场中潜伏下去,也没有意义了——那几个答案,是不会出现在人栏里的。
木舍一个连着一个,成了半空中搭建起的另一层地面。农场中连电也没有,更别说是件事摄像头了,对于曾经走过一次现代社会的林三酒来说,想要不被人发觉,实在是易如反掌。
偶尔有人往外看,不等眼角余光捕捉到对面屋顶上的影子,她早已经闪了过去,留下一个误以为自己眼花了的人。
没用多久,她就又一次来到了“处罚所”。
猪用来挡普通人的高墙和大门,在林三酒眼里,简直是纸糊的一样;加上地下农场里没有什么护卫一类的角色——毕竟普通人不顶用,进化者不会来,猪又不肯屈尊降贵——她几乎是轻轻松松地,就循原路走进了那一个暗藏陷阱的大厅,将电梯叫了上来。
在林三酒还没出电梯门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异样。
门外月台上……出乎意料地,竟然比上一次嘈杂多了。
猪的蹄子声哒哒打在地上,时不时还有一声喝令“小心点!”;轮子滚动声,招呼声,说话声,还有某种大型机器正在沉重地运转着,机芯隆隆的闷响,一起充斥着整条隧道。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林三酒发现,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忙忙乱乱的月台:至少有二三十个普通人正推着一台一台的冷藏箱,喘着气、咬着牙,将它们装上了一辆长长的货运列车里;几头猪负责监工,背着手,踱着步,教训着搬运工要动作轻点;在一旁的月台墙壁,此时完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巨大空间,看着就像一个巨型铁皮箱,铁皮箱里还有一辆辆装满了冷藏箱的手推车。
……每只冷藏箱上,都画着一个代表危险的符号,因为里面装的都是末日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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