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幽闭着眼睛,“他们转移的时候都是蒙着眼睛绕路的,我大体能画一下,但未必准。而且这半年,我已经被移了四五次了。”她只回答与地牢有关的问题,对于是否怪他的疑问,绝口不提!
这样的态度,还需要说的更多么?
百里凤烨又一声叹息……
“好!”百里凤烨点了点头,“你尽量想,不用免强,想出多少来便是多少。”
秦紫幽还想再说些什么,雅间突然闯进个茶童,“二位,戏快开场了,来点什么茶呢?”茶童上前走一步,却踩到了一个瓷片,低头一看,眉梢带着些喜气,“呀……这杯子摔碎了啊,二十文银子,我先记帐了。”
闯进来的人,正是常兴,他一边说话,一边便已经在捡碎片了,没一会,大大小小的碎瓷片都被他包在了帕子里。
喝点什么茶呢?
百里凤烨想了想,突然忆起那个玄衣女子歪着头,眉眼弯弯,阳光从树缝里透过,照在她的脸上,她微笑着静站在菩提树下,说,‘一直觉得茶叶就是解渴的,我以前喝不出来,不过现在喝了好些日子,我发你你泡的茶确实好喝,我都快喝不下旁人的水了,百里凤烨,你能再给我来一杯么’
“老君眉吧……”百里凤烨凤眸里染上了些许笑意,那样不经意间的风情进了旁人的眼,连常兴都在惊叹……上天竟是造就了这样的男子!常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是一亲的眼耳鼻舌,却怎么差了如此之多,上天即能成就这样的公子,却为何不肯分他自己一点点风骨呢?
摇头浅笑着移开目光,常兴忽又觉得像自己这样也挺好的,他已经知足了,听到百里凤烨点了老君眉,他有些急了,“唉哟。”常兴一拍大腿,“前儿刚完,今年老君眉春茶没有了,去年的还有几泡,要来点么?”
百里凤烨摇了摇头,老君眉只有新茶才好喝些,“算了,店里可还有别的有特色的茶呢?”
“有啊!”常兴对这个红装男子很有印象,他的出手阔气,一间雅间便给了一锭银呢,而且开点的又是层次很高的茶口,常兴眼珠一转,便从高品茶叶推荐着过来,“前面有两位姑娘点了我们这里十年的单株陈普,这茶就很好,色泽酽滟,兰香悠然,好的普洱茶本就是越放越香,这茶质没得话说,时间又存了整整十年零五个月,那滋味那回甘啊……”常兴吞了吞口水,表现的好像自己真的喝过那款茶一般,“当然,还有另一款以香为著……”
“就来普洱吧!”百里凤烨摆了摆手,没让常兴继续下去。
“好咧!”常兴三下五下的在自己的帐本上下了银子,又一次拉长了戏腔道,“幽兰齐宣间,十年的单株陈普……来一泡哟!”
这陈普价格贵的实在,这一年到头开不到一泡,今儿却连开了两泡。
常兴用丝帕捧着那些碎瓷片缓缓地退了下去。
秦紫幽方才接上之前的话头,“我能逃出来……是因为暗辰。”
百里凤烨眸子一皱,双手环起,等着秦紫幽说完……
暗辰已经失踪很久了,派去找的人,谁都没有音讯,却在空锡楼所属的地牢里现过身么?
“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了,只是那天在地牢里……我看到蜡烛突然熄了,再接着便是牢房开锁的声音,有人在黑暗里叫我快走。是暗辰的声音,我听的很清楚,可以肯定。”秦紫幽一一回忆着,“虽然黑暗,但至少能看到轮廓,我确定是暗辰。”
“……”百里凤烨并不打扰,安静地听着她继续着。
“我一推,牢门居然开,我真的出了牢房……那半年里,我早就练了些迷药,一直放着,没到有把握的时候我都没有用过,可那天,一出了牢门,我看时机到了,就把药全部用了,迷晕了一些人便逃。”秦紫幽按了按太阳穴,没日没夜的逼供,从刑具到软语收买,半年来每天都是一再地重复这些事,她虽然不在乎,但自从出来了,晚上睡觉都有些不踏实,梦里面总是被桎梏着,一点自由也没有。
有多少次,她都是在呼吸困难的窒息中醒过来的。
“……”
“不过那牢里守卫森严,即便是用了药,可我还是没有逃开……后来,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我又被捉住了,我本来已经死心了,觉得没可能逃出去的。但是,等我回到牢房的时候……居然有人拿着空锡楼的白虎令来,说是要把我提走审讯。那些侍卫见了令牌,没怎么怀疑,直接我把交给那个人……我蒙着眼睛跟着那人一直走,一直走……没多久,她就消失了,我听不到她的自己,找了棵大树,自己松了绑,等我摘下眼罩的时候……人已经在郊外了。自始至终,暗辰没有当面同我说过一句话。”
“除了暗辰之外,带你离开的那人……是紫硫?”百里凤烨思索着,“是么?”
“是的,确实是紫硫。”秦紫幽缓缓点头,“我想再去找暗辰的时候,两个人谁都不在了……不过,虽是黑暗里只能见着暗辰的轮廓,但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有很厚的血腥味,不像是外来的……像是从里面流出来的。”
又回忆了一下,秦紫幽方才做出了判断,“我想,暗辰是受了很重的伤的。”
“白虎令?司白?朱雀?暗辰?”百里凤烨皱了皱眉头,只感觉不太合理,紫硫跑出空锡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她私下救了暗辰,景枫发火,早就把发令通缉朱雀了,为什么她还能自由进出地牢?
而暗辰也一样,为了换紫硫,竟偷了楼里的卷宗。
百里凤烨按了按太阳穴,许是在想事情,他额尾旁竟有淡淡的青筋冒出。
“堂主,你还好么?”秦紫幽站起身子走了过去,做势要帮百里凤烨按头。
还没走到百里凤烨的身边,他便伸手一指座位,示意秦紫幽继续坐在他的对面。
挑唇笑笑,秦紫幽缩回了身子,也别开了关心的目光。
“逃出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去找暗辰,却怎么也没有找到。”秦紫幽看见雅间外的戏台子上,已经有人在摆东西了,现在……已经是午时了么?
“而后你去了军营,假扮凤里白,又从军营里写了信给夏樱寄来,恰好替凤烨圆了谎,让阿樱相信百里凤烨和凤里白是两个人,是么?”后面的事情,百里凤烨猜的全然正确。
“是的,碰巧而已。”秦紫幽想了想,“因为夏樱给凤里白写过很多信,属下怕一直不回她会起疑心……夏樱不像是边境的战士,她从来都不好欺骗。”
“凤烨不在的日子,是谁在扮凤里白,可有露出破绽来?”百里凤烨想到军营的事,便多问了些东西。
“是杜乐贤在扮的凤里白,一直都还好……没出什么事。”秦紫幽唇边染上些笑意,“凤里白向来蒙纱,从不以面示人,脾气又古怪,军营里没有多少人敢去打扰凤先生。而且……洛北和傲天都不在,更不会有人发现调包的。”
“嗯,确实也是。”提到洛北和傲天,百里凤烨便笑了笑,评价道,“洛北这小子是块璞玉,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的,但聪明的紧,军事素养很好,学东西也快,日后必是夏樱身边,大夏国内的一员不可或缺的猛将……快了,再磨练一下他就成气了。至于傲天……”提到这个憨厚却忠心的男子,百里凤烨一皱眉,想到他看夏樱的目光便有些不舒服,却也不得不叹道,“资质平平,却好在脚踏实地,又有洛北这样的朋友相助,他日,若有智将相佐,他的成就不会低于洛北。”
戏台上响过一声锣,又有无数的掌声响起,百里凤烨应声望去,已见戏台上青衣们粉墨登场,水袖轻扬,端得几分热闹。
“那边境如今可还太平?”百里凤烨凝眉,夏樱人在华褚,却从来没有放心过营中。每每给凤里白写信,总要问些战事情况。
秦紫幽轻声笑笑,“好着呢,夏樱给大夏搬去不少银子,充为库银,朝廷便给将士们拨了些军饷下去,生活便好了些,而且现在入秋,气候都不错,今年大夏又没什么天灾人祸,将士们自己种的土豆收成都很好……最重要的一点是,靖安王爷和华褚联姻,边境原本有的磨擦都因此变得安静了,况且,边境有一半是与华褚接壤的,华褚势大,若他不侵犯大夏……看在华褚的面上,又有谁敢对大夏轻举妄动呢?毕竟……夏樱既是大夏的靖安王爷,又是华褚的正宫皇后……此时此刻,谁若犯大夏,那么……誓要与华褚为敌。”
百里凤烨没说话,却觉得秦紫幽所言,无面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语调都刺耳得很,而偏偏又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他只好拂拂衣袖上的皱褶。
好一会儿后,秦紫幽才感叹道,“今年是边境将士过的最舒心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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