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霁月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的午后。
当她缓缓睁开眼眸,看见坐在营帐里的角落里煎药的那抹儿慵懒淡然的背影之时,她有一瞬间的诧异。
挣扎着坐起身来,轻启干涩的唇,声音有着刚醒来时的沙哑:“秋明绯?”
秋明绯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她端起药罐,把里面熬好的药汁倒进一个瓷碗里,这才转身走到榻前,把药碗递到她面前,叹口气道:“你醒了?把这碗药喝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官霁月接过药碗,捧在手里,抬头看着秋明绯。
秋明绯见状,甩了甩宽大的袖袍,好不避嫌的坐在上官霁月的榻边,淡淡道:“我的问枢天离这里不足百里,知道这里发生了灾事,便和云儿一起赶来了。毕竟,我是名大夫,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云儿也来了?”
“那小鬼听说你在这里,非要让我把他带来。不得已,本神医只好把他带来了。”
“那云儿呢?他现在在哪里?”上官霁月一听上官霁云也来到了江中,黯淡的眸子逐渐恢复了神采。
沈裴枫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碗上:“先把药喝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上官霁月心中挂念近半年不见的云儿,没有说一句话,仰头就把手中的半碗苦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伸手把空碗递给秋明绯:“现在可以说了吧?”
秋明绯笑着摇摇头,接过空碗放在一旁临时支起来的桌子上,缓缓道:“那个小鬼守了你一天一夜,见你没有大碍,这才和皇甫宸那头公狮子一起去赈灾了。”
“他年龄那么小,能干什么?!”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小鬼,半年时间,他阅遍了我问枢天的所有医书,还时不时拿我这个师傅当试验品。他现在的医术只怕是普通的御医也比不上他,现在刚刚来这江中不足三天时日,已经被灾民称作是‘小神医’了。”
上官霁月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牵强的勾了勾唇角:“那还不是借着你秋神医徒弟的光环,这次,只怕你心里一定高兴的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吧?”
秋明绯斜斜扫了上官霁月一眼,不以为然的淡淡道:“心里要是不想笑就别笑,没人勉强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丑!”
上官霁月闻言,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半天没有言语。
秋明绯见状,心有不忍,再次劝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天灾**,最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是有人故意为之。”
“什么意思?!”上官霁月猛然抬眸,眼底俱是震惊,“什么有人故意为之?”
“小月,难道你还看不出吗?”秋明绯微微叹了口气,“澜江虽然存在隐患,但是,还未到江水暴涨之时,又加上几年来李邑精心修筑堤坝,澜江怎么会突然决堤呢?”
上官霁月沉思片刻:“你说的对,自从李邑继任江中府丞以来,精心治理澜江,测量水位,修筑堤坝,澜江已经几年没有泛滥,而现在才未到六月,这些天又无连日暴雨,可是澜江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泛滥,确实可疑!”
“江中百姓本不该有此无妄之灾。这一切,不是天灾,而是**。是有人不顾江中百姓死活,用火药炸毁了堤坝,才导致这次灾祸的。”
“到底是何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上官霁月情绪有些激动,脑子竟然丝毫不能思考。
“还能有什么人?”秋明绯讽刺一笑,“澜江之祸后患无穷,遍地尸体,水源被污染,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突发瘟疫。届时北沧大军就会被感染,一发不可收拾。这简直可以跟当年某个泯灭人性的弹丸之国,所发起的生化武器侵略战不相上下,一样的没有人性,一样的令人发指!你说,如果事情演变成这样,这其中是谁得了利益呢?”
上官霁月闻言,放在薄被上的一双素手紧紧握起,表情悲愤,咬牙吐出一句:“是南迟皇室!!!”
“没错,只有南迟皇室有这个动机,他们丝毫不顾百姓死活,想把江中之地变成一座死城,弃卒保帅,不正是南迟暴政的一贯作风吗?说到底,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无辜百姓罢了。”
秋明绯和上官霁月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最是能理解她此时心中的激愤难平,更是清楚在现代之时那些自然灾害给人们带来的是怎样的痛苦,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点儿都不比战火狼烟,满地焦土带来的伤害小。
上官霁月胸中激愤难平,一张小脸却是越发沉寂,默然垂眸半晌也不言语。
司徒皇室残暴不仁,竟然可以心安理得的牺牲一方生灵为代价,来换取他们的安逸富贵,酒色奢靡。琉国是如此,江中也是如此,为君者视天下百姓为蝼蚁,如此狠绝心肠,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冷笑一声,看上去凄凉之极,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冲了出去。
秋明绯见状,摇头叹一口气,并没有阻拦她,而是紧随其后,跟她一起走了出去。他知道,她心中难平,即便阻拦也是拦不住的。
上官霁月出了营帐,漫无目的的一直向前走,水流已经退去,留下满地砂石,已经死去的那些浮尸也已经被清理。脚下的步子犹如千金之重,踩在泥泞的砂石之中,看着随处可见的临搭建起来的帐篷,还有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孩子和百姓,她的心一阵阵抽疼。
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走着,直到她的视线之中出现一个孩子的身影,她才霍然停下了脚步,僵在原地,一眨不眨的望着不远处那个小大人一般的孩子,眸中早已是氤氲雾气。
半年不见,云儿长高了很多,看上去也懂事了很多,身穿一身粗布衣衫,高高撸起袖管库、裤管穿梭在人群之中认真的为那些难民切脉开药方。那个表情,那个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能有的神情。
秋明绯向前几步,站在上官霁月身侧,也把目光投注在上官霁云的身上,缓缓道:“这个小鬼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休息过一刻,一直在为这些无家可归之人检查身体,我劝他,他也不听。”
“云儿!”上官霁月闻言,心中一痛,上前几步,对着那个蹲在地上为人诊脉的小小的人影喊道。
上官霁云明显一愣,忽的转过身子,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上官霁月,灿然一笑,便飞奔而来,一下子扑到上官霁月的怀里,扬起小脸惊喜道:“三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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