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上的守军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回头看看还躺在地上已经流干鲜血的无头尸体。最后,他们咽了一口口水,终是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平阳城保不住早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倘若他们同心协力,一起举起自己手中的兵刃反了祝由且,也许能得一线生机。
可是,这些守城的士兵们因为自己的懦弱和贪生怕死,却注定了要为这座城池陪葬,为暴君陪葬。
这本就是上官霁月和宇文逸商议好的佯攻之计,目的就是能吸引司徒锐的注意力,好让他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两方对战上,无暇顾及其他。
司徒锐肯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上官霁月孤注一掷,自投罗网前去抢夺自己父亲和兄长的灵位。
皇甫宸和墨一在昨天晚上前后脚失踪,定是不谋而合,都想要孤身犯险,偷偷潜入平阳城把灵牌给抢回来。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一来,是为了上官霁月。二来,也让北沧大军不用再有任何顾忌,能够一举攻下平阳城,早早结束南征,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北沧大军突然摆出一副要攻城的姿势,又留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让对方考虑要不要投降。这已经足以让司徒锐阵脚大乱,也足以让皇甫宸和墨一他们的处境不再那么举步维艰。即便在落入陷阱之时,也能够多一丝生机。
可是上官霁月她不知道,皇甫宸和墨一的处境远比她现在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祝由且低头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整张脸已经扭曲变形,狞狰至极。
他明明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是表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只是那听似嘹亮却明显底气不足的高嗓门,出卖了他此时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祝由且站在高高的城头,表情阴霾,那凶狠的目光狠狠钉在上官霁月的身上,似要把她给生吞活剥。
显然,他没想到,上官霁月真的会不顾忌自己的父亲和大哥的灵牌。而是选择重孝加身,披甲上阵铁了心要攻城。
如果真是这样,这一战无疑是鸡蛋碰石头。他们这一盘散沙是鸡蛋,北沧二十万虎狼之师是石头。
“上官小姐!你满口忠孝仁义,如今却对自己的至亲都不管不顾,如此绝情,老子真是替护国公和镇国大将军感到可悲啊!”祝由且喊着话,又把刻着上官沛泽和上官霁风名字的灵牌往前推了推,“你就踏着他们的灵牌攻进这平阳城吧!哈哈哈......”
说完,祝由且放肆的疯狂哈哈大笑起来,那癫狂的模样真是丑陋至极,恶心至极。
上官霁月面色紧绷,贝齿咬的咯咯作响,冷如寒霜的眸底深埋着的是滔天的恨意和悲恸。
她望着祝由且手中随意摆弄的两块灵牌,心中似是被铁锤狠狠敲了一下,闷疼难当。只觉胸口处气息翻滚不息,一口猩甜涌向喉间又被她强行咽下。
她手拉马缰,迎风坐立于马背之上,仰起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望向平阳城的城头,锵然开口道:“我上官府一门忠烈,上对得起君主,下无愧于臣民,从未有过反叛之心!司徒皇室残暴不仁,不但对我的两位兄长用下蚕烟之蛊,还丧心病狂,诬陷我上官府叛军背国。一夜之间屠我满门,全府上下五百余口成为枉死冤魂。
他们被抛尸荒野,让野兽随意啃食,尸骨无存,不能入土为安。若我父亲和大哥在天有灵,若我上官府一门忠烈的英灵在此,他们定会与我神魂相交,感到欣慰和开怀!南迟暴政,民不聊生。司徒锐残暴不仁,暴虐成性,如此君主,人人得而诛之!”上官霁月快速扫视城墙一周,一字一句的清晰问道,“你们确定还要为这样的君主卖命吗?!甘心为他陪葬吗?!”
上官霁月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虽声音不大,却因为注入了内力,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平阳城的守军面面相觑,再一次乱了方寸,一个个心乱如麻,握着枪柄的手都微微松了松,脚步后移,有了退缩之意。
祝由且见状,面露凶狠之色,咆哮道:“不要听这个妖女胡说八道!上官沛泽背君叛国,勾结北沧,死有余辜!岂容她在这里红口白牙,信口开河?!她现在身为北沧第一女将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公道自在人心!我是不是红口白牙,信口开河,他们自会量度。你若心中无鬼,又怎会这般气急败坏?祝由且,你这般拼命要保护那个暴君,实际上也是受制于人,不得不为之吧?不然,像你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估计早就夹着尾巴逃命去了吧?”上官霁月面色沉肃,冷冷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身上也被下了蚕烟之蛊吧?!”
祝由且瞬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眸中快速划过一道微光,慌忙道:“你这妖女在胡说什么?!什么蚕烟之蛊?!”
“什么是蚕烟之蛊你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我大哥二哥吃的那杯有蛊毒的酒,可是你亲自端到他们面前的!”
两人之间的对话可谓是让人心惊,双方将士们早就心潮澎湃,不能平静。
祝由且脸黑如碳,眸中所射出的恶毒目光,恨不能化成实体把上官霁月给撕成碎片。
他很清楚,上官霁月说的是对的,要不是如此,他早就卷铺盖逃走了,又何必会在这里等死。
但是,他现在却什么也不能做,只幻想着平阳城还能保住,幻想着自己体内的蛊毒不会苏醒,自己还能活下去。
他转过身子,双眸猩红,疯了一般对着那些看着他的士兵大声嘶吼:“都看什么看?!只要守住了这平阳城,退了北沧大军,你们就是千古奇功!到时候封王拜相,位极人臣,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上官霁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再次开口道:“封王拜相?位极人臣?你是要他们像你一样身中蚕烟之蛊,变成司徒皇室的牵线木偶吗?!”
城楼上的士兵闻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露出惊魂未定的神情,不约而同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住口!你这个妖女给老子住口!!!”祝由且恼羞成怒,几步冲到城垛口,对着上官霁月咆哮道。
上官霁月仿佛没看到祝由且发疯一般的扭曲表情,语气森冷如刀,字字扎在守城士兵的心坎上:“为虎作伥,与虎谋皮,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还有一天的时间考虑,好自为之!”
说完,上官霁月再也不看城楼上一眼的祝由且一眼,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痛楚,死死拉住马缰的手指僵直而苍白。
她怕,她再多说几句就会支持不住。
那样惨烈的夜晚是她一直深深的埋在自己心底的噩梦,是她永远不想去触及的回忆。今日,她第一次把它公之于众。每说一个字,她都如刀剜心,整个人也如同被置于白雪皑皑的茫茫冰原之上,寒意刺骨。
可是即使再痛,再冷,她也要坚持下去,不会倒下。因为还有活着的更重要的人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即便是为了他们,她也一定会撑下去。
皇甫宸,你和墨一如今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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