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被杜江和胡一条带到了宗师堂。天真的李沐以为,武学院的入口都如此高大气派,想必宗师堂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结果没想到,宗师堂尽然连一处独立的地方也没有。他来到的地方,正是刑部大院。
刑部大院所在的位置,乃是天元河畔。六部之中,其余的五部都在附近。六扇大门大开,正是往来的时候。
本朝初立时,便以二府一台为主。二府是指政事堂与枢密院,一台则是御史台。政事堂掌政务,枢密院掌军事,御史台行监察之职。政事堂之下,分六部。乃政事堂直属。
刑部乃其中之一,掌律令、刑法、徒隶、按覆谳禁之政。其属有五司:一曰刑部司,二曰都官司,三曰比部司,四曰司门司,五曰江湖司。而这江湖司,正是江湖俗称的宗师堂。不过江湖司因其特殊性,与其他四部格格不入。
杜江和胡一条二人带着李沐穿过刑部大门,然后便从一处偏门走向其他的院落。这一路上,倒是有许多捕快打扮的公差。忽然,其中一个公差让李沐眼前一亮。
此人身量极高,在一众公差之中宛如鹤立鸡群,十分显眼。那腰间弯刀更是让人眼熟。他正是李沐在胜州时,见过的睡梦神捕毛五郎。
毛五郎原本和其他的捕快说着话,看到杜江和胡一条押人进来,回首望了一眼。可他并没有太多在意,很快就转过头去。二人一年前有在李沐家的茶馆见过面,但是当时参与护送贡品任务的毛五郎又怎么可能记得当初那个茶馆小伙计?倒是李沐对毛五郎与卜言君在茶馆内的交手印象深刻,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你看些什么?快给我走。”杜江忍不住催促道。胡一条也在李沐耳边说道:“走吧。”二人身为天字号宗师,虽然行事风格不同,但是对于这些捕快的态度,很是一致。
原因无他,因为宗师堂和捕快们有着很大的差别。前者可以算是是做着朝廷的事的江湖人。而后者却是做着江湖事的公差。这一点就判定了他们之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而就职责上来说,捕快是刑部下面的史吏,宗师堂却是仅仅把名头挂在刑部。实质上是陛下亲自命令的江湖高手,除了二府能指使,哪怕是当今这位有着江湖背景的刑部尚书,也不敢越谮指挥。江湖司设置在刑部,但是却开了一扇偏门,连接刑部大院。这其中的意味,明里暗里大家心里都清楚。
二人也不想和他们发生什么纠缠,带着李沐直接进了江湖司。这司衙明显是一处民宅改装而来,面积不算小,大堂牙室一应俱全。
李沐被带到大堂之上,大堂里面却不是寻常审问之所。江湖司的大堂是一个圆厅,里面放了十把交椅。只不过现在这交椅之上都没有坐人,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一进大堂,胡一条便喊道:“狄西,你人呢?”
只听一个尖细地声音应答道:“在这呢,咋了?”随着声音传来,一个披散着头发的胖子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十分光鲜,可惜身材太过臃肿,完全没穿出这件衣服该有的风度。
狄西看到杜江和胡一条之外还有李沐存在,连忙问道:“怎么?这个小子是几个意思?”
胡一条回答道:“陛下有旨,要把他关在牢狱之中,听后发落。”
狄西一挑眉头,“哟,这早上才刚送来一个小妮子,怎么这次又送来一个小子?”
胡一条笑了笑,“巧了,他们二人本就是一伙的。”
狄西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那怎么说?前三的几位有什么吩咐?需不需要特殊照顾?”
胡一条伸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说道:“陛下送进来的人,你也敢加料?”
“得了吧。能送进这儿的,你还指望他们能出去?”狄西笑道。听到这话,李沐心中一紧。狄西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沐,说道:“这家伙也是有武功的?那至少把东西给他挂上吧?”
胡一条故意大声说道:“这是自然。”
杜江看了勾肩搭背的二人,眼中满是嫌弃。趁此机会,胡一条在狄西耳边说道:“将他和早上的小妮子关在一起,不许虐待。然后派肖栖澈偷听一会。”
狄西伸手指着胡一条,“哇,好你个胡幺鸡,这种事也能做的吗?”杜江皱眉望来,厉声斥责道:“狄西,你可不能听信胡一条的鬼话。此人你定要好生看管,严刑拷打,至少得问出点有用的消息。他和他的同伙,可是鲛珠失窃一案的罪犯。”
狄西瞪大了眼,惊愕道:“此事当真?”
杜江并不解释,只是说道:“你心里最好有数。”
胡一条打了个哈哈,说道:“狄西这个家伙,你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共事了,他就是棵墙头草,没有风也要倒三倒。你说这话,他又有什么用呢?”杜江一瞪眼,胡一条伸手一挡。然后他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说道:“董爵爷老了,很少去别的地方。不像郭将军,还要跟随白大将军巡视北方。”
狄西听到这话,干笑了两声,说道:“我省得,待我去拿擒龙锁来。你们可要看好他,别让他跑了。”说完,他肥胖的身子一溜烟就跑了。
李沐看着他们,眉头紧锁。不一会,狄西手里拿着一根粗大铁链回来了。“喂,你们两个搭把手,别光看着啊。咱们宗师堂命苦,除了那些主簿文书,就没几个搭把手的人。”
杜江听到这话,骂道:“擒龙锁,一捆上就会吞噬人的真气。只有你能保管,也只有你能上手。我们帮你个屁。不过,这里怎么这么冷清,地字号的人呢?”
“地字一二四刚刚回来,剩下地字前十的跟着郭将军贴身保护白帆大将军去了。还剩下几个,跟着西门弑去了胜州。胜州的宁席白怕是不行了,他们得去物色一个新人来当胜州魁首。”狄西一边靠近李沐,一边说着。
宁席白怕是不行了?这句话无疑是当头一棒,敲打在李沐头上。他急切道:“宁席白什么不行了?发生了什么事?”
狄西一拧他胳膊,喝道:“别动。我说,你跟宁席白什么关系?一提起他你这么激动?”
李沐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狄西见李沐如此,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一些什么?”
李沐沉下脸,问道:“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狄西没有回答,只是将李沐用擒龙锁捆绑结实了后,才拍着手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知道这消息的人可不少。宁席白时日无多了。”
“这怎么可能?”李沐丝毫没有理会身上擒龙锁开始吞噬自己的真气,他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担忧。
这一丝的担忧,主要还是牵挂在宁知桐身上。宁知桐性子虽然带着刚强,几次顶撞她父亲宁席白。但是为人子女的,哪有不爱自己的父亲的。宁席白若是死去,她会有多伤心?而宁席白正值壮年,更是身居十三魁首,他竟然已是时日无多,这又怎么可能呢?
胡一条见李沐面色不善,接过话头,“李沐,去年镜湖一事,你也在场。宁席白被前代星隐宫宫主尚甾暗算,被吸干真气,动摇了根本。内伤十分严重。”
“可是……可是这也没有到致命的地步啊!”李沐还是不敢相信。他现在的内功境界也已经来到了藏意境界,正因为如此,他深知出神境界的恐怖之处。那样的内功境界,就算吸干了真气,动摇了根本,保住性命也不再话下。
“那次之后,听闻宁席白的身体是每况愈下,已经卧床休息半载之久。”胡一条接着说道,“年后,宁家又遭受了一次神秘人的袭击,他重伤了宁席白,给宁席白留下了一道致命的内伤。那才是宁席白如今濒死的关键。那内伤会让宁席白真气错乱,顺逆颠倒。他内伤本就未愈,十分涣散,如此一来,连扶风阁的秦必救也是束手无策。”
“还有这等事?”李沐倒吸一口凉气,“那宁府的其他人呢?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人死?”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向胡一条射去。
李沐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到现在为止,还留着对宁知桐的关心。只是他在决定选择沈璃之后,这一丝关心,隐藏得很深很深,深到他自己都已经自己已经不在想念。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一红一白,两朵娇艳的鲜花。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就算鲛珠让李沐头脑清明,但是他也从未弄清楚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觉得自己当断未断,总有余念,已是万般不堪。可当他真的听到某人可能遭遇危险的消息,他这个人,早已背叛了他的心。
宁家遭受如此打击,知桐,你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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