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只在门口站了这么一会儿,就见前面走廊处,傅寒川跟乔深一起走过来。他的面色黑沉,想来也是为了苏润。
苏湘怔了下,他不是跟封轻扬好了,怎么苏润的事儿他还要来掺和一脚,而且看样子比她还急?未几,苏湘想明白过来,他对这件事上心,大概是为了卓雅夫人,毕竟这事因她而已。
只这一愣神的时间,傅寒川便已经在她的面前站定,他看她一眼,掠过她的头顶往病房内看了一眼,再视线收回,问她道:“他何时能够醒来?”
苏湘呐呐道:“我也才刚来。”
傅寒川皱了下眉,看向莫非同。莫非同淡淡说道:“能救下他的命就不错了。什么时候醒来,就看他是不是想死了。”
就是说,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苏润的求生意志了。
苏湘反而松了口气,冷声说道:“放心,他那么怕死的人,不会想死的。”
身后又一次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这一次,声音更加杂乱,苏湘转过头去,看到祁令扬带着魏兰茜跟苏丽怡一起往这边走。
苏湘知道苏润回来后,便打电话给祁令扬,请他带着魏兰茜跟苏丽怡过来汇合。祁令扬去那公寓绕了一圈,过来的时候稍晚了些。
魏兰茜的腿还瘸着,一拐一拐的走路疼得皱眉,保镖嫌她走得慢,一边一个架着她,恨不得把她提起来走路。苏丽怡更加急切一些,对着魏兰茜道:“妈,我先去看看我爸。”
苏丽怡跑进病房,看到苏润昏迷不醒,浑身是伤的样子,就吓愣住了。她颤着嘴唇唤了一声:“爸?”
苏润毫无反应,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苏湘看了不免有些失望,她还指望苏丽怡在,能够刺激他一下。
祁令扬走到苏湘身边,将她往旁边带了带,魏兰茜瘸着腿进来,看到苏润就哭嚎了起来:“老公,你这么变成这样了啊……”
病房内哭声一起,应是一副感人肺腑的场景。苏湘脸上却毫无波动,病床上那个人是她的大哥,可她一丝一毫心疼的感觉都没有。
她抬头看了祁令扬一眼,平淡说道:“先出去吧。”
魏兰茜那哭声撕心裂肺的,吵得她头疼。
祁令扬嗯了一声,一起回到走廊。傅寒川冷冷一瞥那哭得凄惨的一家三口,跟着走了出来。
走廊里,苏湘对着莫非同道:“刚才你说,他惹了好几个仇家,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同道:“我去到日本后,一边找苏润的下落,一边在道上打听那些是什么人。这几天,我摸出了大概两条线。”
他的手指比划了一个“二”,往病房里一瞥,继续道:“苏润到了日本后,被一个假冒做房地产的骗了,把他带过去的那点钱都折腾光,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苏湘点了下头,说道:“苏丽怡也这么说过。”
在苏丽怡主动去找祁令扬,想要在他的公司签约时,就将那些事都合盘托出了,还说那边的人对他下了狠手,追着苏润夫妻满地跑,苏润想要回来,却被人拦着无法回来。
莫非同大概是累了,走了两步到休息椅上坐下,说道:“我要说的是……”
他正要说下去,但看其他人都站着,他坐着,这样一来,他得抬头看着他们说话,这种感觉令他很不爽。
不过他要做交代,也不是对着那些人,唯苏湘而已,便对着苏湘招了下手说道:“你过来,不然我仰着脖子跟你说话累得慌。”
苏湘急着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想也不想的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苏湘个头矮,一坐下去,莫非同就又得低着头跟她说话,他脑袋疼,便只好侧着身往苏湘那边倾斜一些,一条胳膊顺手搭在椅背上。
这样的角度看起来难免亲密,好像拥着苏湘似的,傅寒川跟祁令扬看得皆是眉头一蹙,莫非同无所察觉,竖起一根手指头就要讲下去,嘴巴一张,他又一停顿,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扎着他的两道目光。
他眉毛一蹙,抬头看了一眼傅寒川,又看了看祁令扬,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当面对他们说。这是他冒了很大的险才查到的消息,凭什么跟他们共享。
苏湘这时等不及了,催促道:“你到底在那边查到什么了?”
莫非同这才回头说起来,他道:“苏润被骗,是一个精心设下的局。有人不光想要他的财,也想要他的命。那些催他债的,名义上是在追债,实际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闻言,苏湘的手指慢慢蜷曲了起来,神情凝重。这一手,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设计苏润陷入泥潭,再让他泥足深陷不得脱身,又追着他逼债,还不清的债务……
莫非同跟傅寒川同时张口,却是莫非同更先一步说出声道:“是不是觉得跟三年前,苏润在北城被逼债如出一辙?”
苏湘点头,是啊,那个时候,苏润就是被骗了,欠了高利贷被万哥逼着还钱,但是那个时候,只是逼着他卖房而已。
这时后,一道冰冷声音传来:“是跟七年前,苏明东跳楼一样。”
苏湘心里一颤,寻着那道熟悉的声音看过去。傅寒川望着她,继续冷声说道:“当年苏明东欠下无法偿还的债务,整个公司濒临破产。苏明东夫妻最后不就是被逼的从楼上跳下吗?”
苏湘眼睫毛颤了颤,视线慢慢的转到前面那一堵雪白的墙上,过往在脑子里一一浮现。
那血淋淋的一幕,将她的眼睛染红。
是了,这手段,跟当年如出一辙,只不过苏润没有父亲的勇气,他无能、贪得无厌,又贪生怕死,才留了一条贱命东躲西藏。
这一桩桩事情,看似只因苏润贪婪而起,可细想起来,哪一次的矛头不是对准了他,或者说,对准了苏家?
苏氏没了,苏家的别墅也被夷为平地……
而且这个人,不惜从北城追到了日本去,即便难度加大了也要苏润的日子不好过。
苏湘的喉咙翻滚了下,看向莫非同道:“那你查出来,骗苏润的是什么人了吗?”
莫非同摇了摇头道:“时间太短,而且对方有意隐瞒,要查的话比较困难。”
苏湘露出一些遗憾的表情,不过能得到这些有用的信息她已经很感激了。
众人还沉浸在这个线索中沉思,这时候祁令扬出声问道:“你要说的另一方人马,说得可是不想让苏润回到北城的那一方人?”
莫非同点了下头道:“没错。这一方人马,把苏润想要回国逃命的路堵死了。所以,才形成了苏润被两面夹击的局面。”
一部分人要对他赶尽杀绝,另一部分的人却堵死了他逃出日本的路,所以苏润夫妻才像狗一样的到处躲。
祁令扬上前一步,紧声问道:“那你可有查出,是什么人不让他回来?”
莫非同望着急迫看向他的苏湘,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共同的想法,那个人不让苏润回来,必定是因为苏润掌握了一些秘密,而那个秘密,很可能就是当年一手安排了视频门事件的人。
莫非同道:“我只知道,是北城有位贵人,出了巨资买通了日本的黑社会,对他严令盯着,只要他回来,不惜下杀手!”
说着,莫非同看向了傅寒川,说道:“我还知道近期有个人,又出了一笔巨资要求留下苏润一条命。若非这笔巨资,恐怕苏润已经没命了。”
黑社会有黑社会的规矩,出了钱就要给人做事,要那个人少哪条胳膊就必须少了哪条胳膊,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信义,不然没办法在江湖上立足。有人要苏润的命,但是看在那一大笔钱的份儿上,便稍微手下留情了。
“你就是……”
莫非同话没说完,病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嚎叫打断了他的话,也吓了所有人一跳。苏湘连忙站起来,一众人进入病房内,顿时都愣在了那里。
苏润的被子被人掀开了,露出他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胸膛,不但如此,他两腿J间也缠上了厚厚一圈,明白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了。
莫非同神色淡定道:“嗯,我忘了说,他的命根子没了。”
苏湘不自在的别过了脑袋,正好对上傅寒川看过来的目光,她淡淡的垂下眼眸。
魏兰茜像是受到了背叛似的对着毫无知觉的苏润又打又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枉费我跟着你出生入死,吃尽苦头,你却背对着我找别的女人,这一定是那人对你的报复!”
“你的那些钱,其实是被那个女人骗去了,是不是!”
魏兰茜哭得满脸是泪,一张脸都狰狞扭曲了,苏丽怡用尽了所有力气去拉都没能够拉住她。“你们的奸q情被那女人的丈夫发现,才追着你要打要杀,是不是!”
整个病房又一次的充斥着凄厉的哭叫声,却与半个多小时前一家人团聚时的气氛截然相反,苏湘听得一皱眉,想来是魏兰茜想要检查苏润的伤势,发现了那一处的伤,才想到那个地方去了。
一个男人,被打得半死不活不算,还被割了命根子,很容易让人想到苏润是勾Y引了有背景的女人,才被下了追杀令。魏兰茜愚蠢,但对苏润还算重情,一旦她认定遭受到了背叛,肯定承受不住这打击。
祁令扬怕苏润被魏兰茜打死了,一挥手,让保镖上去把她拉开了,他沉声吩咐道:“先把她送回公寓去,盯着她别惹出事情来。”
“是的,祁先生。”保镖答应着,把哭闹挣扎的魏兰茜带走了,病房内才算安静下来。
祁令扬拢着眉头看着苏丽怡把被子重新给苏润盖上了。
苏润为何要被人废了命根子,是否背叛了婚姻,这件事情还不清楚,但对苏丽怡来说,那始终是她的父亲。只见她面色凝重的转过头来,对着莫非同鞠了下躬道:“谢谢你救了我父亲。”
苏湘惊诧的看着苏丽怡,她什么时候这么服人过,就算是要找人救苏润,她也是拿了条件去跟祁令扬谈判。
莫非同被这小丫头鞠躬道谢,也是惊愕的不行,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丫头看着就有毒,谁知道她安着什么心。
苏丽怡道完谢后,对着苏湘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在我爸醒来后得到答案,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那还是找人看住他,别被人害死了。”说完她便走了出去,经过莫非同的时候,深深看了他一眼。
莫非同被她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皱了下眉头:“她就这么走了,不管她父亲了?”
苏湘无语的道:“你没听到她说么,她把苏润交给我了。因为只有我,想让他活着。”
“既然北城这边有人想要他的命,那他回来了,就更加危险了。苏丽怡笃定我会用尽一切保住他的命,所以她放心的很。”
“而魏兰茜受了打击,她得回去安抚。”
莫非同点了点头,嘀咕道:“那丫头真的只有十六岁吗?这么冷静,在这种情况下,思维还能保持这么清晰。”
苏湘一直把苏丽怡这份头脑归结为隔代遗传。她冷笑了下道:“苏润就算被人断了命根子,有苏丽怡在,苏家也不算是被断子绝孙了。”她转头冷冷看了一眼苏润,抬步走了出去。
祁令扬安排了保镖守在病房,而傅家在医院有股份,傅寒川算是这家医院半个主人,他打了个招呼,让医院这边严加小心看管这病房的人。
一番安排后,各自散去。
走出医院大楼,眼前的明亮是不同于医院白色灯光的阳光,冷空气迎面袭来,苏湘裹了裹身上衣服,眯眼瞧了瞧那太阳。
冬天的太阳不灼人,就这么看着也没事,只是眼前遮着的白光似散未散,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她一身光明。
苏湘轻吸了口气,抬起脚步往台阶下,手臂弯却被人拉扯住。转头看过去,傅寒川大手握着她,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
苏湘皱了下眉毛,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牵扯,便道:“傅先生,这里是医院,众目睽睽,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四下扫了一下周围,除去他们这些个人,还有进进出出医院的医生护士,那些人可都知晓傅寒川的身份。
祁令扬手一抬,一下将傅寒川的手打落,揽着苏湘的肩膀道:“走吧。”
傅寒川乌眼沉沉的看着祁令扬又一次的当着他的面将苏湘带走,拳骨捏的噼啪作响,莫非同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个花钱下苏润狗命的,是你吧?”
魏兰茜被救走后,那些人对苏润就下了更狠的手,所以他才不觉得,苏润被人追杀废命根子是因情债而起。
傅寒川没有回答他,敛着一身阴沉气息往车子那边走去,乔深对着莫非同点了下头便跟了上去。
莫非同抄着手站在台阶,淡淡的哂笑一下,散漫的往自己车子那走去。
……
苏湘跟祁令扬分别开了车过来医院,但是回去的时候,苏湘坐了祁令扬的车,她的那一辆则让祁令扬的手下开回去了。
车上,苏湘拢着眉毛看着车窗外,一路沉默,祁令扬稳稳的开着车,侧头看了她一眼,他抽出一只手来握了握她的:“别急,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了。”
苏湘嗯了一声,虽然是这样想着,心底只希望这事情快点结束。她背着这一身包袱太久了,久的她越来越焦躁。
她更怕随着她挖出更多的秘密,那些想要害她的人等不及,又出什么阴招来。
苏润违背了那个人的意愿逃回了北城,那个人还能坐得住吗?
苏湘抽回手,手指攥紧了,她将心中隐忧说了出来,祁令扬道:“不必过分担心。你要这样想,对方越是心急越是容易露出破绽。现在重点在于苏润,只要他那边安全,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
他顿了下,想到了什么又看了她一眼道:“这段时间,你也不要随便乱走,就算是要去哪儿,也别一个人去,身边带个人以防万一。”
苏湘点点头:“哦。”
年货的事情她已经交由采购去做,另外这段时间,除了苏润的事儿以外,工作室还有残联那边的事情也忙起来了,这出门的时候还挺多,她是得小心一下。
祁令扬把苏湘送回到了湘园,他还有工作要忙,没多停留便开车回了祁氏。
办公室内,他刚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祁海鹏走了进来说道:“你的助理说,你刚才出去了一趟?”
祁令扬点了下头道:“临时有事。”他看着祁海鹏坐下,他走过去,在另一侧沙发坐下,“父亲怎么有空过来?”
祁海鹏道:“年底了,就过来看一看。”他话音停顿了下,精锐的眼看向祁令扬,“傅家跟常家分道扬镳的事情,你该知道了吧?”
祁令扬眸光微微一闪,颔首道:“这么大的事情,很难不知道吧。”
在于家宴会的时候,就已经看出苗头,只是意外的是傅寒川的动作又快又狠,估计常家都被弄得措手不及吧。
傅家跟常家联手之时,开发的都是一些新项目,电信、轨道基建等。有道是开头难,这三年下来,那些项目的攻坚阶段已经过去,投下去的资金也不少,傅家在这个时候踢开常家换给了别人做,在常家看来,傅家这是过河拆桥,心里定然记恨。
不知是否后悔当初选择了傅家联姻……一想到此,祁令扬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呼吸沉了下来。
祁海鹏看他一眼道:“你应该看到的是,现在傅家跟常家翻脸的情况下,傅氏的运作却不受丝毫影响。这说明,傅寒川很早就开始筹备了。”
“傅家挑衅了我们,以后,你可要更加小心。”
祁令扬一拧眉,点头道:“我明白的。”
祁海鹏进来,似乎只是为了提醒他一下,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祁令扬一个人坐在沙发内,他身体后靠,点了根烟。
祁令扬没有烟瘾,只有在心思过重的情况下才会想要抽烟。
此时,他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前方,乌黑的瞳孔中闪动着精光。
傅寒川突然跟常家翻脸,与封轻扬出双入对,看起来是中意于那位封小姐,但他跟苏湘的婚事根本未解除,他的这番举动,也实在是太突兀了。而他在苏润一事上追查,他安的什么心,还能不清楚吗?
只怕傅家在安排了常妍这个女人的时候,傅寒川就开始筹谋着怎么摆脱常家了。
所以苏湘,绝对不能跟他单独相处!
……
另一头,傅寒川回到傅氏的时候,就见卓雅夫人坐在了他的总裁办公室,一张脸绷着十分不悦的样子。
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已经喝空了的茶杯。
傅寒川淡淡一眼扫过,兀自走到办公桌那边坐下道:“母亲在这里等候了多久?”
卓雅夫人犀利的目光看向他道:“你刚从古华医院回来,是吗?”
不巧的是,她也刚从医院那边回来。她冷声道:“我去医院做体检,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车。”
因为上次受了傅寒川的警告,卓雅夫人并非有意要盯着他,要怪就怪这段时间傅寒川把她气狠了,身体不适便去医院做了一番检查。
傅寒川眉头蹙了下,他对卓雅夫人有足够的了解。她当时没有出来跟他打招呼,为的是想知道他去那里做了什么。想必医院那边她已经致电问过了。
傅寒川道:“母亲想要问什么?”
卓雅夫人道:“我听说,苏湘那个女人也去了医院。你是否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都在那里?”
她相信了他跟封轻扬的那些说辞,但是对苏湘这个女人,她是绝对不会懈怠的。
傅寒川看着卓雅夫人,沉默了秒,他开口道:“因为那里,有着同样的值得我们去看的人。”
傅寒川给医院打了招呼,不能透露苏润的信息,所以卓雅夫人没有能够了解道具体事情,只听说苏湘也过去了。
闻言,卓雅夫人眉头皱着问道:“谁?”
“苏润。”
卓雅夫人的脸色立即一变,急切问道:“他?他不是逃到日本去了吗?”
傅寒川冷声道:“他九死一生逃了回来。母亲,为了他,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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