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与那零星的星光如今挂在天际之上,那么的遥不可及,夜里添了一丝凉意,外头热闹已尽,七夕褪去了身上的锦衣华服与满头珠翠,在回到绣楼之后,坐在了院内的长廊上,煮了一壶清茶,静静的坐在了长廊之中。
一盏长明灯让她挂在了长廊内的雕花木片之中,正巧有那么一盏熄了的灯,刚好落在这绣楼里,七夕将它捡了起来,挂在了自己的眼前。
小火炉上的水在这会烧开,冒着袅袅的烟气咕嘟咕嘟的在冒着泡,七夕随意的寻了一罐子茶叶放在了里头,再将茶放进去的时候,一双素手拉住了她的动作。
“上好的茶叶,你就这么糟践,好歹也是学过的,你这心思不在这茶上,这心思都去了眼前这灯上了吧。”
一身加了织金和孔雀羽妆花缎长裙的陆菀悠抄手接过了七夕手中的岳西翠兰,将那烧开的水从那小炉中取出,取了茶叶放入杯中,而后注水。
看着酷似小兰花的芽叶自然舒展成朵,汤色浅绿明亮这才将这手中的一盏茶递给了七夕。
七夕这边忙着入嗣之礼之后,她便有许久都不曾与七夕好生坐在一处说说话,又或者如今日这般吃一盏茶。
“方清芷要是知道她布的一步棋让萧战那么无可救药的对你死心塌地,她便是死了这会也难以心安!”
举着杯中茶盏放在了鼻尖,陆菀悠抬首看着面前的那一盏长明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满是讽刺的说道。
一个男人无心的时候可以做到无心,可一旦有心起来,却会让曾经对其有心的人看着心凉。
好在那个人已经死了,也看不到了!
“心安不心安说到底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可她好歹死了也有了个归处,死依旧是萧家的鬼,你们两个,也该走出来,好好的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七夕那儿看着那盏让自己添了灯油挂起来的灯,捧着手中的杯盏一时无话,倒是从外头走进来的崔雅舒接了陆菀悠的话,只道方清芷从来都是自作孽。
可这方清芷是自作孽,死了却依旧有名有份,她们如今作为女儿家,可是要做好了成为出嫁女的打算。
“这女儿若老死身故若无夫家连个坟都没有,只得做孤魂野鬼的在外头随意寻个地方下葬,你们如今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干娘,我有段言和孩子陪着,你操心我,不如操心操心她吧,她这儿才是个麻烦!”
崔雅舒认下了陆菀悠为干女儿,她喜欢陆菀悠这敢爱敢恨的性子,也拿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知道她从前所受的苦,崔雅舒也是心疼,这会只让她们为自己好生考虑,七夕的归宿,陆菀悠的归宿,她这个做娘的,都要想好了才是。
陆菀悠对这话并不上心,她也不算是无主孤魂,早在给段言下葬的时候,那青庐里就多了一个棺材,那棺材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孩子去后,那时候为孩子做衣衫随同小棺椁也放在了段言的身边,她有主。
黄泉路上,段言和孩子一直在等着自己,为难的不是自己,倒是七夕那儿……
顾棠无疑是个顶好的,可惜七夕这心里早早住进了一个萧战,这么一个人就好比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好像很是为难。
毕竟,当初的萧战出现的太及时,就好像是救命稻草……想要剔除,并不容易!
陆菀悠看的太穿了,她往后的日子没打算再找个男人,她心里早已经嫁过了人,谁也给不了自己入段言一般的温暖,为了一个死后有主,她何苦来的。
“你们两个那都是一根筋!”
看着七夕沉默陆菀悠较真认死理的样子,崔雅舒这手恨不能一个人给一个爆栗子,好好敲打敲打这两个人的脑子,想敲开这两个人的脑子看看,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菀悠那儿嘴角依旧挂着笑,一副我就是这么认了的表情,七夕处眉头微皱,看向了崔雅舒,很是不解着“母亲当初身为崔氏嫡女,三个舅舅疼着,老祖宗那般的宝贝着,为什么会容许父亲胡闹肆意妄为?”
“从他纳第一个妾的时候,我就已经死心了,我有了你,只需要管住那些女人的肚子就够了,我管其他的做什么?”
容许那是因为心如死灰,她的心早已经将卫海昌剥离的干净,崔氏的嫡女,自然是叫众人那么的捧着疼着长大,可也是看惯了妻妾成群的。
她的父亲当初也是妻妾成群,可老祖宗那会紧管着那些女人的肚子,但凡有使坏的一早打发了出去,这府里从来都是太太平平的。
再有不听话的,去母留子,若那子不中用,底下多少人在那儿等着那人将位置空出来,当家主母有当家主母的手段,她跟着母亲学了那么多,自然也有自己的本事。
卫海昌当初对自己用心,自己自然对他也用心,可之后不用心了,那自己还巴巴的贴上去做什么,看的惯的看看,看不惯的打发了就成。
面子上的夫妻恩爱做给人看,面子后就罢了,她崔氏的女儿,并不需要那些没有用的情情爱爱!
“不要去拿男人廉价的关怀关切先感动自己,你就是无坚不摧的,你若觉得顾棠哥哥对你的用心造成了负担,这京城里的那位也是一样,那母亲带你出去走走,等太后圣寿之后,咱们去西塘与苏杭逛逛!”
作为过来人,崔雅舒只以自己的经验告知着面前的七夕,并不用那么的刻意为难,没人这会让她去选择什么。
若觉得京城里太气闷,那就去四处的走走,也没说哪个小姐还不能出门的,走出去去大千世界看看,这心开阔了,眼界开阔了,看什么那都是不一样的。
若非卡着太后圣寿在即,她们现如今就可以出发,这次七夕入嗣宴,太后原是送了东西来的,太后圣寿,自然是要回礼的。
“是!”
七夕听得崔雅舒的话,在这会点了点头,她倒是愿意出去走走,去看看,也把这总摆在自己眼前的事情忘一忘。
在这当口,出去总比待在这京中的强!
“行了,天也不早了,一早的睡了,你们若觉得无趣,明日里去京郊的院子里游湖去,咱们可以去钓虾,那里的风景极美,你们一定喜欢。”
看七夕此刻总算有所舒展的眉眼,崔雅舒在这会笑了一笑,只让她们好生回去歇着,这都多晚的天,还在这儿喝茶,大半夜的也是不想睡觉了。
七夕与陆菀悠在这会也就散了,各自自回了自己的屋内入睡,回去时,七夕将那一盏挂着的长明灯取下,而后直接烧了。
是呀,何必自己感动自己,她要做的是和萧战断的干净,这么优柔寡断的,算个什么!
看着那被尽数烧毁的长明灯,那一簇窜起的火苗,七夕的目光一直定在那上头,长明灯烧了,香囊毁了,镜子也摔了,她和萧战之间把能断的都断了,往后便是魂归无主,她也觉得可行。
“烧的了灯,烧不了情分,你日日将铜镜与木梳带在身上,这会烧了这灯与香囊,不过是自欺欺人,七夕,为什么你要躲着我?为什么又要推开我?”
看着那火苗一点点的化为乌有,踏着步子转过身将要回屋的七夕在这会撞在了一个怀里……
萧战整夜都窝在这个墙角上,看着七夕拾起长明灯,看着她挂上,而后看着她烧毁,趁着这会没人,这才敢站在七夕的面前。
好歹也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做个梁上君子不被人发觉,好像也没那么难,哪怕这崔府之中守卫森严!
“不做将军的典妾了,还不和将军形同陌路,难不成我还要手挎手的和将军再出去招摇?”
七夕没想过萧战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此刻听着萧战之言,不禁扬起嘴角,讽刺的一笑,而后只道萧战问这话问的可笑。
“你知道的,只要你肯,我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抬着聘礼让舅父处提亲,可以娶我为妻,然后让我跪在老夫人的面前低眉顺眼的敬儿媳妇茶,在然后看我无子,老夫人用七出之条让我像方清芷那般的为你纳妾,纳典妾,走重复的路?”
七夕往后退了一步,生生与萧战退开了一段的距离,在这之后接下了萧战所说的话,言语里极为讽刺的说着。
“我不肯,崔氏嫡女为什么要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萧将军,你的亡妻才刚下葬不久,别在给自己身上泼墨汁了,你让老夫人给你找个能生养的,我不适合你。”
光是想想横加在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七夕就觉得头痛,她如今只想过些舒心的日子,自私也好,无情也罢,算了吧。
萧战是要有孩子的,可自己这身子,注定和方清芷一样,不过是在划着一个圈而已,何苦呢。
“往后不要在做这些让我们各自都尴尬的事情,我没你想的那么情深意重,就算我不选顾棠,那我也没想过再和你在一起,两条人命,我们跨不过去的。”
跨过横档在自己面前的萧战,七夕只道破镜难圆,萧战若执意如此,将来为难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他会从不义,变成不孝不义,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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