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江府到京城不算远,谢明韵那封信儿谢家三老太爷那封信,一前一后递进了谢氏族长谢尚书手里。
谢明韵那封信是谢明韵祖父谢家安送过去的,谢家三老太爷那封信,谢尚书收到后,让人去请的谢家安。
谢家安将三老太爷的信仔细看了两遍,皱眉看向谢尚书。
谢尚书看起来心情不错,“鬼神之道,不能全信,也确实不能不信,你看看,果然出了事儿,虽说还不知道什么事儿,不过,只要出了事儿,有变化就是好事。”
谢家安却没这么乐观,“我很担心。”
谢明韵这次突然回平江老宅祭祖,源于谢家安到保国寺抽的一根签。
谢明韵自小不凡,不是一般的不凡,七八岁起,他自己的事,基本上就是他自己说了算了,好在他从不出大格,后来一考成名之前,他在京城,因为见识眼光,不少凡尘,就大有名气了。
一考成名之后,谢家韵淡淡宣布,不再下场,不入仕途,谢家安和谢尚书,都没把这个宣布当成小孩子的一时胡闹,象谢明韵那个年纪,如果是别的人,就不是一时胡闹,也是一时意气,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变呢,可谢明韵不一样。
这个宣布,让谢尚书和谢家安,差点一夜白了头,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让他成个家,有家有室,有了责任,一切就都好说了,可这话刚提个话头,接着就是谢明韵的第二个宣布:他出生既修行,不入红尘,只是没有落发而已。
这第二个宣布,差点把谢尚书和谢家安急出一场大病。
好在,孩子还小,人总是要变化的,先不急,急也没用不是。
因为这么出色极了也古怪极了的孙子,谢家安把从京城到平江府所有的神道都求遍了拜遍了,能想不能想的法子,全想过了,直到今年七月半中元节,谢家安在保国寺抽了根签,和从前几乎千篇一律让他别痴心妄想的签文不一样,这根签有了松动,解了签,说是祖宗保佑,最好回家祭祭祖。
谢家安和谢尚书仔仔细细商量了小半夜,由谢家安出面,让谢明韵替他,也为他自己,回趟平江老宅,祭祀祖先。
这样的事,谢明韵一向孝敬顺从,立刻就答应了,准备了行装,两天后就启程回了平江府。
这一回去,回来了一封信,说他要在平江府耽误一阵子,想想学问,顺便到族学中教导教导族中子弟。
想想学问这一句还好,教导教导族中子弟这一条,简直让谢家安和谢尚书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谢明韵可从来没教导过谁半个字,谁要是求他指点,他能甩一句明者自明,就是天大的面子了,当然太子除外,不过太子对他,也是宽容的出奇。
接着三老太爷的信,更是让谢尚书看的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谢家九公子平易近人?随和体贴?要不是知道说什么也不会弄错了,谢尚书简直觉得三老太爷说的根本不是他家谢明韵。
“九哥儿那封信还好,你看看老三这封信,老三必定不会胡说,九哥儿这一趟回去,变化极大,这么大的变化,必定极大的事,这事儿,老三还不知道,我觉得不会是坏事。”
谢尚书捻着胡须,微微有些激动的来回踱着步。
“你先回去,我去寻一趟玄空大和尚,把这两封信拿给他看看,他最知道九哥儿,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当初解签之后,建议谢明韵回平江祭祖的,就是玄空大和尚。
“好。”谢家安站起来,却没走,“我还是别回去了,就在这儿等大哥吧,回去也不得安心。”
“也是,那行,你在这儿等着,那边有几部新书。我去去就回。”谢尚书一想也是,吩咐下人拿起汤水点心来,自己揣着那两封信,去寻玄空大和尚。
玄空大和尚正坐着喝茶,见谢尚书进来,从茶海中拿了只杯子出来,倒上茶,推到谢尚书面前。
“大和尚看看这个。”谢尚书将两封信放到玄空大和尚面前,端起杯子细细品茶。
玄空大和尚看的不快不慢,看好,重新装好两封信,推到谢尚书面前,“九公子出生时,尚书就找我批过八字,九公子是应情劫而生,从前未必是坏事,这变化,也未必是好事,尚书心胸要放宽。”
“应在婚姻上?”谢尚书和玄空大和尚相交多年,知道他说话的方式,直截了当问道。
“大约是,唉。”玄空大和尚叹了口气,“我觉得九公子这样挺好,尚书总是所求过多,唉。”
谢尚书自己又倒了杯茶喝了,放下杯子,抓起两封信,一边站起来,一边笑道:“我知道大和尚的意思,从九哥儿出生那天起,你就一心一意要化他出家,情劫就情劫,我宁愿他情劫情伤,也比出家强。今儿得了两斤好茶,出来的急,忘了拿,一会儿我让人送半斤给你。”
谢尚书说着,冲玄空大和尚拱了拱手,转身急步走了。
婚姻也罢,情劫也好,只要九哥儿肯上进,这些都是小事。
玄空大和尚看着谢尚书的背影,好半天,长长叹了口气。
九公子这情劫真来了,要是过不去,他那条命,只怕也就跟着没了,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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