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丁宁和平时差不多时候开了酒铺的铺门,习惯性的端着粗瓷大碗走出铺门,但是才刚刚踏出一步,他便想到了什么,退回了铺里,又拿了一个大碗,然后才往平日里吃早面的面铺走去。
两边的屋檐已经开始挂起小小的冰棱,只是那面铺太小,摆不开桌位,所以只是在门口搭了个棚子,挡了点遮风的棉布。
白色的水汽在棚子里回旋,虽然无法真正的驱除寒气,然而至少让人暖。
丁宁远远忘虚好生在里面坐着,他便一路小跑了过去,忘虚面前果然没有碗,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板,一碗红油辣子面.”薛忘虚也笑了笑,然后响亮的招呼了一声。
丁宁也要了一碗一模一样的面,等到面盛好了,才端着两个碗出来,递了一碗给薛忘虚。
两人闷头吃完面,互相眼对方有些微微冒汗的额头,丁宁这才问道:“今天来这么早,又要准备到哪里去?”
薛忘虚想了想,还是说道:“今天要去虎狼军北军大营。”
丁宁沉默片刻,说道:“去找谁?”
薛忘虚诚实说道:“梁联大将军。”
丁宁的眉心微颤。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的落在了腰侧的末花剑上。
他越来越觉得这柄残剑就像冥冥中的一条线,把越来越多的事情和人缠在了一起。或者说这就好像是一个魔咒…这柄剑未出现的时候,好像很多事情都距离自己非常遥远,哪怕自己在一直计划着某些事情,在打听着某些事情,然而这柄剑出现之后,许多恩怨便纷至沓来,连摆脱都似乎无法摆脱。
难道这便是冥冥中有天意?
不是自己太急,而是时候真的已经到了?
薛忘虚色有些异样的他,问道:“怎么了?”
丁宁抬起了头,轻声问道:“是皇后的意思?你昨夜便是去听她的意思?”
薛忘虚微微一怔,然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我很期待你在岷山剑会上的表现,我也想若是你真的能够以第一胜出,那便是真正的风光无限。原本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有一张老脸重要,但为了这…我必须去听听她的意思。”
微微顿了顿之后,薛忘虚温和的接着说道:“原本她不想让你知道这是她的安排,对于我而言,我其实也不想让你知道这是她的安排,因为她说得的确不错,若是你对她,对朝堂里的那些人有恨意,对于你将来在长陵的成长,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我也知道你太过聪明,即便不和你说,你也能猜得出来。”
丁宁听着这些话语,没有发表任何对皇后的只是说道:“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对梁联不满,若梁联只是一名六境的修行者,她便根本不用费这样的周折。”
“所以梁联肯定也已经到了第七境。”
“你会死的,她是要我亲眼如何死去…她的意思,大约还是想你找个借口,找个你必须要挑战梁联的理由,这样即便是我恨,最多也恨在梁联的身上。臣子之间互相憎恨是没有关系的,毕竟只是大秦王朝的刀剑,都是陛下的私人财产,而且还可以互相牵制。”
说完这些,丁宁沉默了片刻,又道:“我知道她冷酷,然而没有想到她如此冷酷。”
薛忘虚一直平静的听着,听到此处,他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太聪明了。”
“说到对权术的认识,不只是竹山县那些山野之徒不如你,长陵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如你。但是你如果真正聪明,你便应该明白你最好假装这些事情。”
他宁的双目,加重了语气,异常认真的告诫道:“即便你心中真的对她和朝堂产生了一丝恨意,你至少也要假装没有。”
“因为这至少表明了一种低头服从的态度。”丁宁声音微冷的说道:“现在的她和陛下,不在意大秦的修行者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只在意我们在有些时候服不服从。”
“一个强大的王朝,必定要舍弃有些人的利益和想法,我们毕竟只是极少数人。而且说实话,现在的大秦王朝人人安居乐业,陛下的确是大秦有史以来最强大和最英明的皇帝。”薛忘虚微微的一笑,道:“你能明白就好,即便她的想法很冷酷,但我们一开始要求的,能够山剑会的要求会达到,从这点而言,其实我们应该感激她。”
丁宁沉默不语。
薛忘虚却是心中所想一样,笑了起来,温和的说道:“其实你应该换个想法,真正惹恼了一个根本无法匹敌的对手,这个对手却还给我选择的余地,留给我充足的时间。而且我也可以保证我不会痛苦的度过这段时间。这样想,你便不会觉得她要你亲眼慢慢的死去是件特别残忍的事情。还有你至少能够亲眼正七境之上的对决,这对你今后的修行或许会有些作用。”
“你说的不错。”
丁宁收起了两个碗,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说了这一句。然而他的心中却是异常的寒冷,慢慢的说着,只可惜她毕竟是这样的想法,只可惜没有这些事情,我也终究无法原谅她的冷酷。
……
晨光渐浓,然而长陵的天空却是越发阴霾,因为又一场风雪开始飘落。
这次已然不是小雪,而是那种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梁联行走在虎狼军的演武场上。
他的军靴踏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远处另外一片演武场上许多阵型有致,已然在一丝不苟的冲杀演练的虎狼军战车,他很满意。
然而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这是一股足以引起长陵任何修行者重视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牵扯着营外的天地元气,牵扯着无数飞舞的鹅毛大雪,竟然在天地之间,缓缓拉起了一面大旗。
感受着那面在空中结成的雪旗,梁联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没有犹豫,军械稳定的踏过积雪,朝着营外走去。
随着他的行走,营中许多修行者也感觉到了异常,纷纷走出营帐,震惊的在风雪中朝着营外掠去。
漫天风雪中,缓缓飘来一把大黄油纸伞。
这柄伞很大,伞下有一大一小两条身影。
风雪落在油亮的伞面上,没有粘附,而是往上飘起。
伞面上方的空中,隐隐有些折光,透出一面大旗的轮廓。
出营门的梁联,伞下的白发老人平和的微笑,说道:“梁联大将军,我要挑战你。”
梁联沉默的下的薛忘虚和丁宁,冷寂的眼瞳里原先有些不解,然而此刻听到这句话,他便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迎面涌来的所有风雪瞬间畏惧般朝着他两侧分开。
他的身影在漫天的风雪里骤然清晰起来。
然后他伸出了手掌,对着身后握了握拳。
所有从军营里掠出的修行者在这个手势的同时,便全部顿住,不出营门一步。
“好。”
接着他忘虚点了点头,漠然的说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丁宁风雪里梁联。
他确定了宋神书说的没有错。
他没有说什么,沉默的开始后退。
梁联的目光突然落在丁宁的身上,他似乎记起了什么事情一样,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这名学生,有些意思。”
薛忘虚微微一笑,道:“今后还需梁大将军栽培。”
梁联没有回答,目光从丁宁的身上收回。
然后他的身体似乎开始膨胀起来,似乎有一座铁山,矗立在军营门口。
薛忘虚微笑,道:“请大将军接剑。”
在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他身前许多飞舞的雪花骤然被他体内涌出的无数股天地元气牵引,在风雪里凝成无数根冰线。
这每一根冰线,都是一根符线。
梁联冷漠的面容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霍然抬首。
上方极高的高空里,那一面若隐若现的大旗骤然变化,无数的冰线和汹涌的雪流,瞬间结成了一柄巨大的雪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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