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哭。死不可怕,死是清凉的夏夜,可供人无忧的安眠。”曹操安慰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曹操喃喃道:“夏夜......好熟悉啊。”
可是哪里令他感到熟悉呢。
曹操不去想那么多,他环视一圈众人,想将他们的样子都记下。他想带着记忆去到地下,那样他便不会觉得孤独。
可是当看到环氏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心底生起。
“你,过来让孤看看。”曹操指着环氏。
环氏恭敬地走到他面前,随着环氏的靠近,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在曹操心里猛生。
那滋味五味陈杂,令他懊悔,令他不甘,令他难过。
曹操出了神。
环氏抬头轻柔唤他声:“夫君。”
“孤在。”曹操亦温柔地回着她。
才回完这一声,曹操突觉五脏六腑纠缠在一块,又似被巨石压迫着,让他喘不过气。
曹操倏然向后倒去,面色涨红,一双眼也瞪得死死的。
“魏王!”众人齐呼道。
他知道是哪里熟悉了,是‘夏夜’的‘夏’字,是环氏的眉眼。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渐渐地,一个人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人是谁?
曹操眯起眼来,想要看清楚。
那是个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青衣,笑颜灿烂,那是他见过世间最美的笑容。女子回头望着他,柔柔地唤着他“阿瞒”。
是我,我是曹阿瞒。
也是——苜两?
那女子唤完他便跑了开来,曹操伸手去抓,他不能让她跑了。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是谁?”
女子不答他,开始吟起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噢,他知道了。
曹操露出满意的笑容,也随她一起念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念完这句,曹操的手便垂了下来。
“呜!魏王!”
群臣众将亲子女眷爆出这一声,他们最亲爱的曹操大人走了。
曹操结束了他辉煌的一生,他的笑容也定格在最后。
送别你,也愿你安乐。
就在前一日夜晚,曹操趁着守夜人的打盹之际,费劲爬下了床榻,来到了密案旁,取出了一个小匣子。
那匣子里装着的是华佗制成的神药——忘情药。
尽管不大愿承认,但却不可否认,他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终有一日,此药会派上用场。
所以他保存至今。
之前他屡次在关键时刻退缩,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黄河也不肯死心。
他总在为自己留个美好的念想,是这种念想支撑着他度过无数个思念她的寂夜。
但是他即将要离开人世,他想,他大概是没机会再见到她了。
看,这种时候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认为,或许她能感应到他,奔腾着来看他最后一眼也说不定。
他险些又要退缩,甚至下令守城将士今日城门可大开,为她敞开。
有那么一刻身体感到不适,也是因为此,他从痴想中脱身,他变得清醒。
他一咬牙,这次他将忘情药喝下。喝下药水后,一阵胀痛席卷大脑。
‘嘭——’
他手松开,随着药瓶落地摔碎,他满头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度染白。
到最后一头花白。
华佗曾告诫他,服用此药会有副作用。
原来副作用就是此。
这时守夜人也被动静声吵醒,见曹操不知何时下了地,正痛苦地扶着脑袋。他们慌张上前,将摇摇欲坠的曹操及时接住。
渐渐地,胀痛感消散。他的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和他满头白一般。
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夜晚,睡得安稳。
这一次,他将她抛弃了。他不愿带着没有她的遗憾离开,他也担心对她的执念太深,日后会化作厉鬼缠身于她。
他也不想搅了她的安宁。
只是,最终他仍是以那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结局。
他究竟忘了她没有,他用情又有多深。
谁人知道,没人知道。
“魏王薨逝。”
宫殿上传来一阵呜咽声,内侍官也将此消息接连传下去。
魏王病逝,曹丕继位,不久迫献帝禅位,郭照被立为皇后。
一日,曹丕批阅完奏折,信步于宫廷之中。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曹操往日的书房,走进仔细端详了番,并随手翻阅着闲置的公文。
暗角的一份竹简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份竹简的色泽要比其他竹简都深上几分,似从不见天日。而且它被藏于极里端,显然父亲不愿这份竹简被人现。
曹丕起了好奇,将竹简小心抽出。竹简上覆满了灰尘,他以袖拂之,一阵尘风顿起。
曹丕将尘风驱散,竹简逐渐露出它的真容。他摊开竹简,通篇浏览了番,当看到最后一句‘得其,实则天下尽可得’,他又重新回头,逐字逐句细细阅览。
“父亲怎么从没提起过这事。”曹丕蹙眉疑惑。
这么重要的事,父亲为何要隐瞒。以父亲的才智,定能解竹简所述之人。既然得到那人就能得天下,父亲何不派人将她抓来。
父亲毕生所求的天下大统,明明就在眼前,可父亲却没采取过行动。还是说,父亲采取了只是他们不知道,亦或是父亲失败了。
曹丕陷入了冥想之中,不曾觉郭照也走了进来。
郭照屏退了下人,又瞧他想得入神,欲吓唬他一番。
“子桓,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曹丕真被她吓得不轻,赶快收回思绪。
“你手上拿得这是?”郭照伸出手想拿来看看。
如今二人的关系不似从前那般,有时亲昵得如民间小夫妻。
曹丕猝然背过手,将竹简藏到身后。
“这是父亲从前作得诗,我刚拿出来诵读了遍。”
郭照的面色些许尴尬,她点点头。
曹丕咳了几声,问道:“阿照,你有事找我?”
“不是我有事找你,是母亲。她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曹丕的心思一门扑到在文书上,他不想被郭照瞧出破绽。况且他已登上大位,又何必再去与母亲计较。天下人的眼睛都放在他身上,他不能不敬不孝。
“好,也有日子没见母亲了。我会抽个时间去。”
因为卞氏曾极力扶植曹植,母子二人之间产生了嫌隙,可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父亲已不在,他也更懂得珍惜亲情。
“子桓,这次你和母亲好好谈谈。母亲她还是很关心你的,我每每去请安,她都会问你的情况。”
“我明白,你放心。”
“好。”郭照微微笑。
郭照同曹丕的想法差不多,她已坐上了后位,如今连母亲都要看她几分脸色,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来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儿,曹操去世后不久,病儿曹熊也夭亡。她这把年纪先后经历丧夫丧子之痛,也是令人同情。
而且郭照也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今生她都势必要好好辅佐曹丕,成为她的贤内助。所以她自然也要照料好母亲,改善他们母子两的关系,莫让人传出什么闲话。
“阿照,若没别的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想再在这里待会,我命下人送你回宫。”
郭照向来了解他,也顺他心意,“不必麻烦,下人就在外面伺候着。”
接着,她再施一礼:“那臣妾先告退,圣上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好。”
曹丕浅浅笑着,就在郭照退下后,他命人召来了心腹近臣。
“去给朕查。”他将竹简交到近臣手上。
“诺。”
“最好是去刺探曾辅佐过父亲的老臣,隐晦地问,莫要声张。”
曹丕再叮嘱了句。
近臣出了书房后,四周环顾了番,将竹简小心地收到了袖中。
恰逢司马懿路过,这一幕正巧落在他的眼里。他寻思了番,跟上近臣去察看情况。
之后他派人跟踪近臣,现连着几日近臣拜访得都是曹操在世时的亲信。
司马懿捋着胡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翌日,司马懿故意与近臣撞上。
“是谁走路不长眼?”近臣不满道,欲要难。但见对面的人是司马懿,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原来是司马大人,小的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莫放在心上。”
司马懿摆摆手:“不怪你,也是我走路不小心。大人,你这急匆匆地可是去为圣上办事。”
近臣被司马懿一句‘大人’喊得飘飘然,他正色正声道:“奴家自是为皇上办事。”
“哦?不知大人是办得何事,在下见大人面色都憔悴了不少,想必不是件容易事。”
“可不是嘛。”近臣摇摇脑袋。
这都多少年前的文书了,也不知道文书上描述的人是否还在世。何况内容所指是刘备麾下的人,敌方手下文臣武将也众多,他们又不甚了解,而且将臣的更换也是一代接一代,这要寻找起无异于海底捞针。
难,甚难。
他已经问了不少老臣,这些老臣们见识总不短,他们还曾和刘备交过手,可仍是无人知晓。有些老臣甚至暗暗讽笑,这份文书根本是胡诌乱造,世间哪有这等神人,也没听说过天人一说。
“大人,在下可否有幸恭听番。”司马懿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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