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软缦,烟熏袅袅。沐烟睁开眼时,以为自己上了天堂。可身子刚一动,瞬间又觉得自己是下了地狱。因为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疼的她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醒了!醒了!”
一个小丫鬟在床畔高兴的咧开了嘴,兴冲冲的奔去了屏风外,似乎是要去向什么人通报。另一个小丫鬟见沐烟挣扎的想坐起,连忙按下她的肩膀,摇头道:“姑娘可别乱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养好,要好好休息。”
沐烟迷茫的望着她,又瞧了瞧四周。不经意间看见了窗外矗立的白塔,意识还处在混沌之际,刚想问这是哪里时,就一身红衣的苏莫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那鲜艳的大红色,刺的沐烟的眼睛有些疼。一般这种红色,只在特殊节日或者婚嫁之日才会有人穿。尤其是男人,很少会喜欢这样的颜色,更别提穿在身上。
可此刻在沐烟的眼里,真真是觉得极好看的。那细长眉眼的妖魅男人,越是这鲜艳的红色,才能越发衬托出他的耀眼。没有一丝不伦不类,倒是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们的睡美人终于醒了?”
苏莫邪走到床边,不避讳,不认生,就这么坐在了床畔,笑眯眯的望着沐烟。侍奉在旁的丫鬟对他福身行礼,刚道出“陛下”两字,就被他挥手遣了下去。
“身子是不是疼的厉害?哈哈,等你好起来,可千万要去感谢我们的大祭司。要不是她的神机妙算,你这会儿说不定要受更多的罪呢。”
语毕,苏莫邪低头望着沐烟。见她神色迷茫,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慢慢回神。
终于,像是明白了自己还没死。沐烟眨了眨眼,淡淡道:“这是哪儿?”
“白城。”
“白城?”
沐烟不喜欢躺着被人注视的感觉,所以挣扎着又要坐起来。苏莫邪也不拦他,拿过枕头垫好,扶着她靠在其上。
“对,白城。雪国的都城。”
“雪国?”
沐烟一愣,心思更加迷茫。她明明是在溟国龙脉之地,怎么岩洞塌了,被埋了,醒来之后却到了雪国?
“哼!若是亏了本大仙一路护着你,你能活到现在?”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床尾响起,沐烟诧异望去,就见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窝在那里,没了先前在林子里的精神气,有些病恹恹的,而且尾巴似乎也少了好几条。
“你……”
“女娃娃这一次可真要多谢小狐狸了。要是它牺牲灵气护着你,就算摘下了紫殊风华,你也救不活了。”
床尾的被子里又冒出一个小脑袋。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红色小猫。可沐烟自己瞧了瞧,才惊觉那居然是岩洞里的麒麟兽。
“你们……”
“我说老麟,你傻不傻啊。别说摘到紫殊风华了,要不是小狐狸在,她早死在那岩洞里了。”
又一只白色小猫冒出了脑袋,鄙视的瞥了眼麒麟兽,却被它狠狠的瞪了回去。
“你还好意思说话?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白你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呢?之前在马车里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让我休息,你替我好好守着女娃娃。我呸!我休息一会儿睁开眼,你个混蛋居然比我睡的还沉!”
“我、我那不是因为躺着太舒服了嘛……”
一红一白两只小猫互相吵闹,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诡异。沐烟因为之前在林子里已经接触过这些,所以心里早已习惯。却没想到那红衣公子倒也不惊不惧,依然扬着笑容,就这么坐在那里静静的看它们闹腾。
沐烟知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必然是发生了一些事。看麒麟兽和小狐狸,以及那只不认识的“小白猫”都在,想必也是它们护着来到此处的。这红衣公子也不知道是何人,但就凭这份胆识和气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了。
“你不害怕?”
沐烟下意识的脱口问出。苏莫邪回头望她,笑道:“有何好怕?”
那淡定的眼,那从容不迫的神态,像极了某个人。沐烟心中一疼,默默的低下了头去。那个人,怕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吧?
“女娃娃,他是雪国的君王,在长着紫殊风华的那座雪山里找到了我们。我当时为了救你,便带着你随他一起走了。现在我们是在雪国的皇城里,你先好好养伤,不要想其他的事。他之前跟我保证过的,等你伤好了,要走要留都依你的意思。”
麒麟兽一眼便看透了沐烟的心思,而且也怕某个人会反悔当初的决定,逼着沐烟留在宫里图谋什么。所以迫不及待的先说明一切。
苏莫邪失笑,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是的,我是保证过的。所以姑娘尽管放心的先在此养伤。等伤养好了,若觉得这里不好,或者你想离开去其他地方。我都依你,绝不阻拦。”
沐烟沉默不语,突然想起了过往。她当初在瑞王府时,没想过离开。之后被鞭打,被小七带走,这才动了离开的念头。可花灯节之夜,她被那人摘下了面具,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所以冥冥中自有注定。不管走到哪,去到哪,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舍不得的,却终将舍得。
“我哪儿都不去,就留在这里。”
沐烟淡淡开口,苏莫邪勾唇一笑,像是早就料定了一般,并没有多大情绪变化。
“既然如此,姑娘可否先告诉我你的芳名?总不能让我与他们一样,唤你女娃娃吧?”
沐烟不语,越过苏莫邪的视线,望向了窗外的白塔。她的名字么?慕言已经不存在,沐烟也死在了岩洞里。如今的她,到底是谁呢?
此时,屋外不知有谁在大声念诵诗文,似是不惧怕皇城里的规矩,声音还带着几分轻佻:“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离鸟夕宿,在彼中洲。延颈鼓翼,悲鸣相求。”
苏莫邪眼眸流转,似是来了兴致,竟微微张口跟着念出了最后一句。“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忘忧?他嘴里轻声喃喃念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微笑道:“你若是忘了名字,这往后,便唤你忘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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