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缩了缩脖颈,一溜小跑蹿进院子里,小磊摇着尾巴围在修鞋匠的跟前来回转悠,我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跟我说的,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先开口,沉默的抚摸着小磊脑袋逗玩。
修鞋匠递给我一支“中南海”说:“跟我一块去买袋酱油吧,刚好我还可以和你说说栾城区的大概情况!我在这地方呆了十几年了,了如指掌!”
“好嘞王叔!”我起身跟在他身后一块朝着巷子口走去。
从背后望着他的背影,我有种当初见到洪啸坤一样的感觉,他的肩膀并没有多宽广,但是却给一种安稳的感觉,腰杆挺的笔直,走起路来抓地有声,那股子派头一般人还真模仿不来。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修鞋匠猛然回过来脑袋,眉头纠在一起,欲言又止的看向我的脸,没有任何恶意,就是欲言又止,想问话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的那种犹豫感。
看到这架势,我觉得他应该也猜出来了什么,就好像我猜测他的身份一样,只是大家互相间都不太确定罢了,吸了口气说:“叔,您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保证咱们的对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修鞋匠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两下,回过去身子又径直往前走,我俩一前一后顺着路边沉默的前行,谁也没有多说话,四五月份的石市晚上温度还是很低,我哈了口气问他:王叔,您以前去过崇州吗?知道临县不?
修鞋匠的的脚步骤然停住,肩膀剧烈颤抖起来,绝对不是害怕,应该是激动或者是惊愕,良久之后他回过来头,饱经沧桑的脸颊出现一抹苦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从来没有去过,崇州市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我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如果他真是陈花椒亲爹的话,我也算大功一件,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大不了待会赔个不是,笑了笑说:“那真是太巧了,你长得挺像我一个兄弟的,不对,应该说我那兄弟长得挺像你的!”
修鞋匠点点头,情绪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冲着我憨笑说:这就跟中国人看美国人一样,觉得所有老外长得都挺像,实际上细细观察还是有差别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呢。
“说的也是,哪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不过两片不同柏树叶肯定要比桦树叶像的多,毕竟同宗同源嘛,嘿嘿,我也不懂,随口瞎说的,您别介意哈!”我眨巴了两下。
修鞋匠脸上的笑容嘎然僵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彷徨,叹了口气说:成虎你是个聪明孩子,肯定多少猜出来点什么,但是我希望这份猜测永远都保存在你心底,有些事情稀里糊涂点好,相伴不如思念,你觉得呢?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明白孩子没爹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我爸被抓进了监狱,那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幻,即便是现在,我爸虽然再也帮不上我任何忙了,但是知道他每天都平安,日子快乐,我就很心安!王叔,不管什么原因,你不认为亏欠他太多了吗?他现在也有了女朋友,很快也会当父亲,你想想看,如果他的孩子一出生就看不到爹,您心会疼吗?”我长吁了口气,冲着修鞋匠有些激动的低吼。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语气特别低沉的说:假如让他认祖归宗,我们爷俩都有可能被格杀,你认为还有这个必要吗?我情愿孩子一辈子恨我,也不想破坏掉他现在的生活,你能懂吗?
“会被格杀?谁?孔家还是政府?如果是他们的话,我来想办法可以不叔?”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吐了口烟雾,蹲在地上,拿小石子从地上写下一个“国”字,然后又迅速拿鞋底磋掉,忌惮的冲着我耸了耸肩膀苦笑,你还能想的出办法吗?你知道高层其实有个很神秘的组织吗?一个杀人不需要任何证据的变态组织,他们屠戮我们根本不需要用刀,想抓我们更是易如反掌,诛杀两个人就像是做游戏一样的简单。
提到高层的神秘组织,我脑子里立马联想到了“第九处”,那个倒霉和尚和我兄弟林昆,这两人都属于深不可测的角色,当然林昆要稚嫩很多,但是和尚从始至终我都认为他应该很强大,只是林昆好像说过,第九处不参与地方势力之间的争斗吧,他们只管“官”,疑惑的问他:第九处不管平常人的事情吧?
“你竟然知道第九处?”修鞋匠的瞳孔骤然瞪大。
我抽了抽鼻子说,机缘巧合罢了,叔您接着说。
修鞋匠把烟蒂捻灭,叹口气说:第九处确实不管平常老百姓,但我之前并不是老百姓,你听过一句话吗?孔柳王杜权通天,血色排在四家前!
“听过!”我点点头应答。
他仰头望向天空说,你知道为什么血色当初可以力压四大家族吗?不是因为血色的马仔有多狠,也不是因为训练有多刻苦,而是因为他们很多人除了混子,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石市卫戍团的士兵,换句话说,当时血色的马仔打人叫执行公务,但是他们敢还手就是叛乱,所以血色当时才可以青云直上。
“一帮拥有士兵证的混子?”我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想象当时血色的强大。
他长出口气说,不止是士兵证,甚至可以任意使用驻守军营的军火!而当时血色的老大就是个年少轻狂的傻帽,以为山高皇帝远,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甚至还在栾城区弄了两件炼铁厂,造枪,结果呢?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第九处要诛杀你?”我嘴巴已经惊到了合不拢的程度,自己建铁厂造枪,这是何等的霸气和疯狂。
他压低声音挤出三个字“叛国罪!”立时间惊出了我一脑门子的冷汗。
看我怔怔发呆,他笑了笑说,你现在还认为父子必须相认吗?
“我...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的摇头,但是我理解了他之前的那句“相伴不如思念”。
他拍了拍我肩膀说,能保住一条命我已经很满足了,知道他们都好,我的心也能彻底放下,你是他兄弟,而且你也确实拿他当兄弟看,我很感激,希望你们的感情天长地久,但是你得听我一句劝,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有个度,超出那层界限,总会有人办你,对于那些权势家族尽量不要为敌,想尽办法的结交,对你,对所有人都好。
“可是叔,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了,要不我再打个电话让他不要来了。”我赶忙掏出手机冲着他说。
修鞋匠拉住我,微笑说:没事儿,有些事情只要没有人捅破,他就是不存在,你只需要待会帮我打马虎眼就好,我也想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顿团圆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聊聊天。
整个交流的过程中,我们谁都没有提到过一次“陈花椒”三个字,我不提是没法确定,他不说,或许是基于对儿子的保护。
我“嗯”了一声,跟他一块到小超市里买了袋酱油,完事他又跑到隔壁的诊所里呆了几分钟,不一会脸上就擦满紫药水的出来了,一手捂着腰,一边步履蹒跚的冲我呻吟:刚才那辆摩托车骑的太快了,你看清楚牌照没?
“啊?没..没看清楚!”我摇了摇头,搀扶住他一块往回走。
我们走到胡同口的时候,陈花椒和陈珂正好开辆“现代”车也到了地方,见到我们这副样子,陈花椒和陈珂赶忙帮着我上前搀扶住修鞋匠,关切的问我怎么了?
我没好气的吐了口唾沫说,刚才几个小混混飙车,撞伤了王叔,对了花椒,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胖子的亲生师父王叔,这段日子对胖子没少照顾。
“谢谢叔。”陈花椒客客气气的冲着修鞋匠点头微笑,嘴角泛起的笑容和修鞋匠如出一辙,让我心底隐隐作痛,我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亲生儿子站在面前,却只能被喊王叔吧。
修鞋匠摆摆手说,没事儿我身体棒着呢,倒是你,孩子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少不冷吗?这是你媳妇吧?
我故意把脚步放慢,跟他们保持距离,好让他们一家三口有更多的时间接触,遥遥的望着三人的背景,我掏出手机对着他们“咔”拍下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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