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然进门来,丈夫还是老样子躺在上,此刻倒也没有往日的烦躁,见了妻子便说:“母妃有没有为难你?”
秋景柔垂首低声道:“殿下多虑了,x”
项沣叹息:“你若是真心话也罢了,实则不必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若受委屈便是我的不是,我并不愿亏待你。母妃若有为难你的地方,本该是我来护着你,可你若不说,我如何知道。”
秋景柔点头,又摇头,努力地温柔一笑:“殿下,我没事,母妃待我很好。”
见妻子这般,项沣也就不再追问,继而平平淡淡地,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将两个侍女收了房,而对妻子有深重的愧疚,道是:“那二人的事,母妃说过阵子再说,你我自己明白,悄悄留在屋子里就好了。”
这是秋景柔所愿,她自然不会表现出任何不甘心,顺从地应着:“我会安排,请殿下放心。”
二皇子轻咳了一声:“她们终究是奴才,比不得你的。”
秋景柔抬眸看向丈夫,她不在乎,当真不在乎。
项沣又道:“父皇与皇后即将回京,我这副样子实在是不愿见他们,你去应付吧,谨慎些说话。再者”他顿了顿,眼神中透出复杂的情绪,搁在被子上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头,最终砸了一拳才道,“母妃和皇后的事,由着她自己去,你别掺和在里头,凭你应付不来,不要越帮越忙。”
皇子妃在丈夫面前,什么都是“是”,这件事自然也是,可她心里却暗暗地希望皇后能霸气地将淑贵妃赶走,永远也别让她回来。
如此说了半天,都是项沣在吩咐妻子什么,似乎是觉得太过霸道,便问道:“你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的,你整天在家里守着我是不是很闷,也该出去走走,皇室亲眷里有的是说话的人可你陪你解闷。”
秋景柔怔了怔,心里颤颤的,可话已经“勇敢”地到嘴边了:“因为怕殿下觉得不合适,就算是哥哥也是男子,我一直很小心。但娘家统共剩下哥哥一人,他孤零零一个,殿下若是允许,可否让我时不时去哥哥家里为他料理一些事。自然将来哥哥娶妻成家,我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去吧,这点小事,你不是对我说过很多次,别再问我了。”项沣不以为然,反叹道,“这样的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秋景柔温婉地笑着:“殿下点头,我就更安心了。”
二皇子慵懒地说:“母妃已经回去了,你不必殿下殿下地喊我,家里还是少些规矩才自在。”
秋景柔刚要福身称是,看着丈夫的神情,只能勉强地莞尔一笑,算是答应了。而她心里本也有高兴的事,如今得到了丈夫的允许,她可以更多地去哥哥家里,可以时常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她彷徨孤寂的心有了安放之处。
很快,日落西山,淑贵妃早已回到宫中,正在安乐宫沐浴洗漱。每每这个空档,三皇子都会偷偷跑来见心上人,知道春雨被带去哥哥家中,他担心了好半天,这会儿见人全须全尾地归来,才松口气道:“你是有身孕的人,母妃她做什么带你四处走。”
夏春雨含笑摇头,以她的容颜,这般娇滴滴模样真真勾人心魂,见四下无人,更主动伏在项浩的肩头:“殿下放心,我好得很,孩子也好得很。侍奉贵妃娘娘,本就是我的责任,将来若是能名正言顺地和殿下在一起,我更要好好伺候娘娘的。”
尚不足弱冠之龄,但自以为顶天立地的皇子,实则有的不过是年少鲁莽和冲动,自然是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委屈,他道:“有宫女嬷嬷,要你做什么,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再也没有人来为难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有殿下这句话,我就什么都好了。”夏春雨坐起身,见项浩额头上有汗水,便拿帕子小心擦拭,温柔地说,“天气渐渐炎热,殿下最怕热,可要小心别中暑了。”
项浩最爱她这份温柔体贴,心满意足地应着:“你放心,我若出了什么事,谁来护你周全。”
夏春雨眼眉弯弯,但很快笑容淡去,她抓着皇子的手,正经地说:“书房的修缮即将竣工,到时候殿下还是好好儿地回书房去,不然您荒废了学业,旁人会道奴婢是红颜祸水。”
项浩眉头紧蹙,冷冷地转过脸去,像是要让春雨明白自己的冷漠不是因为他,而他悲伤地说:“从懂事起,就一直在那间屋子里,老天开眼把横梁砸下来了,虽说皇后待我和哥哥极好,可终究不是亲生母亲,那种微妙的差别旁人是不懂的。皇后和母妃的事,我是不想管的,还因为皇后待我好,我对她没有任何怨怼不满,但这也是两回事,我心里还是空的,每天都在书房里憋得喘不过气。直到遇见你,春雨,是你让我有勇气冲破这层束缚,若不是父皇把我抓回来,我当真有决心带着你远走他乡。”
夏春雨忙上前抱住了皇子:“有我在你身边,往后心里不会再空荡荡的了。”
项浩也抓着她的手:“要么同生要么共死,我”
话音未落,门前哐当一声巨响,两人俱是一惊,那替三皇子望风的小太监被摔在地上,淑贵妃威然赫赫地走进来,面上的红晕,当是沐浴后的血色,只是此刻合着眼中盛怒的气息,叫人看着心颤。
“同生?共死?”淑贵妃冰冷地念出这四个字,一把揪过夏春雨的衣襟,扬手一个巴掌要劈下来。
可掌风呼啸的一瞬,夏春雨又被拽开,儿子的脸挡了上来,他毫不畏惧地瞪着自己的母亲,看到淑贵妃的手顿在半空,他冷然蔑视:“母妃,这话说我说的,要打也该是打我。”
淑贵妃气得浑身颤抖,但巴掌却是怎么也打不下去,她从没教过这个儿子什么,也就没资格管他。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儿子被秋珉儿抢走,又被这个卑微的宫女抢走。
只见夏春雨跪在了三皇子脚下,苦劝道:“殿下,您不能为了奴婢忤逆娘娘。”
“真是天大的笑话”淑贵妃胸口堵得慌,怕是用力就能咳出一口血来,她克制着冲头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走吧,带着你的心上人走吧,夏春雨不必在跟在我身边了,你带走。”
三皇子一怔,待想明白母亲什么意思,立刻从地上拽起春雨,连再确认一次的话也不说,朝母亲弯腰以示感激,拉着人一眨眼就从这屋子里消失了。
尔珍在边上已是肝肠寸断,待三皇子一走就上前搀扶贵妃,上了年纪的人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打击,她倒在尔珍怀里,被搀扶着坐到一旁,淑贵妃紧紧捂着心口道:“废了,这孩子废了。”
那一天,宫里人很快就传说,淑贵妃终于把夏春雨还给了三皇子,彼时琴儿带着弟弟在长寿宫里陪皇祖母用膳,太后只是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之后继续心情愉悦地给孙儿们布菜,盼着他们多吃些长得健壮些。
琴儿知道,皇祖母今天很高兴,因为云哥哥带着姐姐出门去了.皇祖母大抵做梦也盼着那两个孩子能好,终于有这么一天,不怪她时时刻刻把笑容挂在脸上。
用过晚膳,陪祖母散步消食,直到天色漆黑,姐弟俩才回涵元殿,弟弟夸赞姐姐道:“这么沉闷的事,姐姐却天天都陪着皇祖母,再没有像姐姐这么好心性的人。项元那样的,就算了吧。”
二公主噗嗤一笑,在弟弟脑袋上一拍:“敢连名带姓地喊大姐,你是皮痒了?”
说笑着,回到涵元殿姐弟俩才散了,然而四皇子再出房门,想去看看襁褓里的弟弟时,却见姐姐还穿着方才的衣裳,站在她自己的房门前发呆,目光悠远而涣散地看着夜空,娇弱的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悲伤。
项润站着看了会儿,不自觉地走了过来,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琴儿像是被看穿心事,一下子就脸红了,支支吾吾许久才吐出一句:“月色多美呀,姐姐看迷了。”
然而小小年纪的弟弟,却像大人一般负手叹息:“这些日子,你们人人都有心事,时不时就发呆,大姐二姐都是,连清雅也是。虽然不该我说这样的话,可是你们若叫母后看见,就不是一句月色真美能敷衍过去的了。”
项琴嗔道:“你的话也多,仔细父皇回来问你功课,赶紧念书去。”但说完又劝,“夜深了,别念了,看坏了眼睛。”
弟弟一笑,明亮的眼眸里透出不合乎年龄的成熟,淡定地问姐姐:“二姐有心上人了吧,三哥那会儿惦记着放不下,也是和您一样的神情气息。”
“你越发没规矩了。”项琴没法子,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只能摆出姐姐的气势命令弟弟,“赶紧回房去,不听话吗?”
项润没出声,转身走了,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看着惊愕彷徨的二姐道:“这个世界大得很,姐姐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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