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折烟来到那折桂书堂,却见雕梁画柱,京中的文人许多,而这座书院里没有几个往来的客人。
虞折烟进入屋内,却见屋内置放着数排朱红色的柜子,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将每一本古册都镶嵌上一层金霜。
屋内的墙上挂着梅兰竹菊的古画,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
许是许久没有见到客人了,店铺的老板正坐在椅子上品着茶,十分的惬意。
因为不是进来买书的,虞折烟显得特别的紧张,更加细心的观察起那老板的模样。
却见那人人高马大的,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却是短淡黄须,看起来不像是商人,倒像是当兵的,眼睛里没有那种精明算计。
抬头瞧了一眼虞折烟,却见她身边还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不由得愣住了。
“夫人寻什么书?”他放下手里的茶壶,忙站起身来迎客。
“你们这里可有一本叫《风鉴》的书,我要手抄本的。”虞折烟按照顾玠那日的交代,若来寻他,这本书便是暗号。
听到这话那店铺的老板忙呵呵的笑道:“您可真是识货,那书在京城里也只有我们店铺里才有,不过要二十两银子。”
虞折烟见暗号对上了,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出岫,见她正打量着书柜上的卷册,才慢慢的松了
口气,“我只出十五两,再多我一两我也不肯给了。”
那老板咳嗽了一声,“夫人果然是识货的人,我这就命人去取来。”
说完他跟身后的伙计吩咐了几句,那伙计忙从侧门出去了。
阿诺从未进过书店,那双玛瑙似的眼珠乱转,也是满脸的欢喜。
不过因为怕走水,屋内没有取暖的东西,阿诺细白的小脖子深深的缩进兔毛的做成的毛领里。
虞折烟瞧了一眼出岫,吩咐道:“去将阿诺的手炉拿来,天这样的冷,只怕她会冻着。”
出岫虽不大情愿,却还是微微的低了低身子,“是。”
虞折烟刚吩咐完,阿诺便冲进了书架中,那双小手不断的在古册中乱摸。
她见阿诺自己玩的十分的欢喜,自己便也找着书册,不过瞧着上面标着的价格,不由得感慨颇深,竟这样的昂贵。
虞折烟随手挑了几本,都是世面上难寻的书。
她正瞧得仔细,一双带着凉意的手却摸向了她的脸颊。
虞折烟正低着头看的仔细,吓得不轻,手里的书册也险些掉在地上。她想也没想,伸手便给对面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怒目而视,“放肆。”
一抬头却见那人身材挺拔,只是那张脸实在丑的难看,那上面星星点点的黑斑,还有腮边两嘬胡须。
而那人挨了巴掌,也是满脸茫然的捂着脸,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虞折烟见自己竟被如此恶心的人轻薄了,气的张嘴便要喊。她带来的侍卫全都在屋外,只喊一句便会进来,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谁知她还没喊的出来,那丑陋的男人便一下子给她压在墙上,然后伸手捂住了她张来的嘴。
“是我。”顾玠无端的挨了巴掌,声音里满是气愤,“你发什么疯。”
虞折烟听见他熟悉的声音,这才满脸错愕的细细看他的脸,细看之下才发觉他的脸上的斑点竟能是漆黑的墨点成的,那胡须也是马尾的毛。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虞折烟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到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顾玠满肚子的怒意也消减了一大半,“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亏我还接到信即刻便赶过来了,才到京城第二日便来寻我,没想到你竟这样的想我。”
见他的声音里带着玩味,虞折烟羞红了脸颊,忙娇嗔道:“哪里是我想见你,是阿诺想要见你罢了。”
提及这话,阿诺才想起自己的女儿来,也不知道她钻到哪里去了。
她气呼呼的推开顾玠,只顺着架子找了起来,然而没走几步,便瞧见阿诺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书卷,蹲在地上瞧的仔细。
“果然是我的女儿,虽然不识字,却还是看的津津有味的,想必将来定是个女状元。”虞折烟的声音里满是骄傲。
顾玠站在她的身后,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说,“咱女儿可真是有眼光,这可是这书斋里最负盛名的画册了,你回去好生瞧瞧才是。”
虞折烟只觉奇怪,正想查看女儿在瞧着什么,却被顾玠拉到一旁的书架后面。
恰巧那一排书架很窄,两个人相对而立。
她的发髻间散发出幽香细细,沁人肺腑,他高出她很多,一低头便瞧见她如蝶翼的长睫忽闪忽闪的。
他只觉自己呼吸急促,低头便要俯身吻住她的唇。
瞧见他的脸越凑越近,虞折烟下意识的伸手“啪”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响,连虞折烟都愣住了。
这么一会子的工夫顾玠挨了两巴掌,第一下的时候她认错了人,所以他人了。然而现在明明知道是他,还下手这样的狠,这让顾玠如何不气急败坏。。
虞折烟揉着自己通红的手心,见他脸上满是怒气,忙心虚的道:“你那张脸实在太丑了,一凑近了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动手。”
他现在脸上的妆容实在是恶心,尤其那斑斑点点的麻子,让她毛骨悚然。
见她毫无忏悔之意,冬琅越发的恼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她,“莫非等我老了,丑了,变成这样了你就会嫌弃我?”
虞折烟思忖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恩。”
见她居然承认了,顾玠怒不可遏,又生怕旁人发现他们在这里,忙压低了声音道:“等你丑了,满脸的褶子了,我也会厌恶你的。”
见他如此的赌气,虞折烟只能闭着眼睛,踮脚在他的唇畔亲了亲。
“这样行了罢。”虞折烟慢声细语的哄着他,“别闹了。”
顾玠哪里瞧不出她的勾当来,伸出带着细茧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闭着眼。”
虞折烟慢慢的挣开了眸子,有些无辜的说道,“睁开眼睛了便想伸手打,难道你还想挨巴掌吗?”
顾玠是又气有笑,唇边的两撮胡子也抖了抖。他的目光随即落在虞折烟怀里紧紧抱着的书上,然后道:“这基本书可是孤本,看来娘子倒能让我发一笔横财了。。”
“都是一家人,若跟我要银子也实在是太狠心了。”虞折烟讨价还价,“再是你女儿读书识字用的,你这做父亲总得尽些力才是。”
顾玠笑的狡诈,“一家子也是得明算账的,再说是你买给阿诺的,凭什么我做这冤大头。”
虞折烟有些气恼,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见阿诺抱着本书过了来,瞧见了虞折烟忙笑嘻嘻的道:“阿娘,原来你在这里藏着。”
见自己的女儿来了,顾玠伸手便要去抱她,谁知他刚刚将手伸出去,阿诺却惊天动地的哭了出来。
他的手僵在那里,而虞折烟却先他一步将女儿抱在了怀里,“这是怎么了?”
虞折烟的声音里带着心疼,慢慢的替哭的快断了气的阿诺拍着背。
“丑八怪。”阿诺那双细细的手指慢慢的指向了满脸错愕的顾玠,然后吓得缩进了虞折烟的怀里。
“噗嗤。”虞折烟瞧着顾玠那铁青的脸,笑的眼睛弯弯的,“他就是丑八怪,阿诺说的真对。”
阿诺听虞折烟也这样说,便越发的觉得顾玠的打扮十分的丑陋,只将脸埋在虞折烟的肩膀上,哽咽起来了。
“呦,您是来找刚才的那位夫人的罢,她正在挑书呢。”那老板的声音传来,声音极为洪亮,似乎在警示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慢慢的响起,原本还气急败坏的顾玠一下子变了脸色,转身朝着书架的另一侧走去,直到书册挡住了他高大的身子。
虞折烟有些慌张的转过头来,却瞧见出岫走了过来,眼睛往周遭瞧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回来了?”虞折烟好似漫不经心的问,然后伸手将那选好的书册扔在可出岫怀里,连同阿诺手里拿着的那一本。
出岫见周遭并无人,一边整理好手里的书,一边将刚刚拿过来的手炉递给了虞折烟。
虞折烟放在阿诺的怀里,眼睛不经意间往顾玠躲藏的地方瞧了瞧,然后淡淡的开口道:“走罢。”
那店铺的老板见虞折烟出来了,似乎重重的松了口气。
出岫忙将怀里的书递了过去,那老板坐下来扒拉了一阵算盘,然后道:“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
“怎么这样的贵,您莫不是见我们是女子,如此诓骗我们的银两。”出岫如何也不相信,不贵几本书的价格,竟这样的昂贵。
“您这就不如您家的夫人识货了,这几本书都是孤本,这些银两也算是便宜的了。”那老板冷冷一笑,似乎有些瞧不起出岫。
出岫顿时脸色顿时一阵惨白,只讪讪的对虞折烟道:“夫人,奴婢身上只带了一百三十两银子,买完这个,您一会去买簪子,布料的只怕不够了。”
虞折烟淡淡的道:“无妨,阿诺学字最重要了。”
听到这话出岫只得付了银子,待老板将那几本书用油布包好。却见阿诺红着眼眶轻声的道:“阿娘,阿诺也跟着您去买簪子。”
虞折烟用手指摸了摸她还湿漉漉的小脸蛋,“好,阿诺去给娘亲挑。”
待虞折烟抱着阿诺从店铺里出来,却见路上有卖酸梨的,阿诺非要嚷嚷着要吃,虞折烟只得吩咐侍卫去买。
直到耽搁了好一会子的工夫,虞折烟才到了附近的一家首饰店内,才进了店内,却见柜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冠冕、镜梳、脂粉。
这里的老板跟刚才书铺里的全然不同,一副精明市侩的模样,见着了虞折烟进来,忙迎了上来。
虞折烟的目光落在一直点翠的钗环上面,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十分飘雅出尘。
虞折烟慢慢的簪在自己的发髻上,然后问身边的阿诺,“阿娘带着这个可美?”
阿诺又能瞧出什么来,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恩,阿娘相貌好,戴什么都美。”
听到女儿的夸赞,虞折烟抿嘴轻笑,然后抬头询问老板,“这簪子多少银两?”
“这簪子要十二两白银。”老板笑眯眯的说,“夫人是识货的人,做这簪子的工匠乃是宫中造办处出来的人,都是宫里娘娘们用的花样子。”
虞折烟瞧了一眼,这老板的确没有说谎,只能有些失望的将簪子从头上摘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那老板却呵呵的一笑,“瞧着夫人面善,我倒有一件极好的簪子卖给您,只要您一两银子便成。”
虞折烟总觉得其中有诈,还未待她拒绝,便瞧见那老板从顶端拿出一个翡翠盒子来,慢慢的递给了虞折烟。
待她打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着手里的这支簪子,不大不小,细细的簪子上镶着一圈眼珠子大小的东珠,那芯却是一颗圆润通透,质地细腻,状如凝脂,犹如鲜血般红润。
虞折烟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这玉簪子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凤血石,莫说是一两白银,便是一千两白银也是值的。
“当真是一两银子?”虞折烟满脸的错愕,“这可是凤血石,您当真愿意割舍?”
那老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瞧着姑娘是有缘人,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虞折烟叫出岫拿了一两的银子出来,然后生怕那老板会后悔一样,忙带着阿诺出了店铺,知道瞧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虞折烟才知道自己发了横财。
然而待虞折烟来到布匹店里,虞折烟叫出岫和侍卫在门口守着,自己带着阿诺进去了。
阿诺瞧着那花花绿绿的绸缎十分的喜欢,乌黑的眼睛左右的乱瞟。
那老板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只瞧了她一眼,笑眯眯的说,“夫人请坐,我早已备好了上等的茶,您在这里歇息,我这就将布料拿来。”
虞折烟见他十分的殷勤,忙抱着阿诺坐在了椅子上,不过片刻的工夫,那老板便抱着一匹妆花缎出来,满脸笑意的道,“这只要一两银子,您可喜欢。”
这妆花缎乃是上等的绸缎,而整整一匹便是百两银子的,如今只要一两银子,除非这老板疯癫了。
第一次遇见这事,虞折烟定以为自己交了好运,若第二次,那便是其中有怪了。
而此时恰巧一位妇人正在这布店里,忙走了过来,赶紧道,“这匹布一两银子我要了。”
那老板果然脸色难看的挠了挠头,然后瞧了一眼虞折烟,道:“这只能卖给那位夫人。”
那妇人见自己没贪着便宜,怒道:“凭什么只卖给她。”
“是啊,为什么这样便宜的卖给我?”虞折烟早已预料到了,“莫不是有人提前已经将银子给你
了?”
那老板呵呵一笑,“夫人果然是聪明人。”
虞折烟这才满脸笑意的叫出岫进来付钱,那出岫见这样好的料子只要一两银子,也是满脸的错愕。
可她随时虞折烟的贴身侍婢,可虞折烟待她并不算亲厚,甚至处处提防着她,所以她也没敢将心头的疑虑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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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折烟逛了半日,身子乏得很,带回到府邸里之后,忙叫人去备洗澡水,然后去沐浴更衣了。
封凰却从宫中过来了,他身上的伤并未痊愈,步履间有些虚浮。
刘玄武将他扶进屋内,见屋内只置放着一个炭盆,便又叫人去多拿一个过来。
听闻虞折烟去沐浴更衣了,便去了阿诺的屋子里,去瞧她了。
阿诺正趴再桌子上翻看着几本书,听见声响,那张俏皮可爱的小脸猛地抬了起来,待瞧见封凰进来了,忙笑的灿烂,“叔父。”
阿诺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早就将封凰那日在宫中杀人的事情,抛的九霄云外去了。
见阿诺这孩子往封凰这里跑来,刘玄武吓得不轻,生怕这孩子伤到龙体。
他刚想将阿诺给拦住,却见封凰将阿诺给紧紧的抱了起来,然后往书桌前走。
“皇上,您还是快放下阿诺姑娘罢,您若伤了龙体,奴才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了。”刘玄武
满脸的担忧。
封凰瞥了他一眼,“朕无碍,还不快退下。”
刘玄武见封凰眼神冰冷,也不敢再劝,只得关上门退下了。
封凰将阿诺抱到书桌前才放下,然后坐在椅子上瞧了瞧上面的书卷,“这些都是你娘亲买给你的?”
阿诺乖巧的点了点头,“阿娘说阿诺长大了,要读书识字了。”
他将那几本书都翻了翻,不过是些民间故事,活着童谣诗词之类的东西,却也是市面上难寻的东西。
而就在瞧见最后一本的时候,好看的眉却是紧紧的一皱,待打开来顿时脸色一红。
“这——”
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的错愕,这样不堪入目的青楼画册怎会在这里。
阿诺满心欢喜的道:“这是阿诺亲自挑的,武功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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