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姥爷的确病得很重,不过他很坚强,一直咬牙硬撑着,等他醒了你要好好陪他。”尽欢语气艰难。
男孩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我会的。”
“小徐,病房里没有歇脚的地方,不如我先去找个招待所。”王大鹏开口道。
尽欢点头,病房里别说是歇脚了,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啊。
开始男孩还非犟着不去招待所,说要他留下来陪佟盛林。
最后还是尽欢劝他,说晚上温度低,在门口的椅子上睡觉很容易着凉,要是佟盛林知道了一定会心疼自责,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尽欢和王大鹏离开医院。
出医院大门几十米就有招待所,好歹不用半夜满城找了。
王大鹏开了两间房,三人歇了一晚上。
早上五点钟,尽欢借口出门锻炼身体,还去附近的小黑市转了一圈,医院附近的黑市跟别的地方不同,卖的东西还挺有针对性。
别的东西没有,交易品基本都是药材补品和细粮。
也是,生了病要补养身体,光靠医院的病号饭是不行的,多吃点顺口有营养的东西,才有利于病情恢复嘛。
尽欢空间里什么都不缺,但好歹也要做出个样子,总不能凭空变出粮食和药材来,不过没想到收获还挺不错。
她买到了不少东北才有的药材,人参鹿茸不必说,还有两个熊胆和一斤多雪蛤。
这些药材的成色都很不错,所以就顺便多买了一点。
尽欢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去,在招待所的登记处,租到了砂锅和炉子,给熬了一锅碧粳米粥。
一人分一碗配招待所的二面馒头,剩下的一部分装到饭盒里,刚好带到医院给佟盛林当早饭。
“姥爷,你醒啦?”男孩蹬蹬跑进了病房。
佟盛林本来是躺着的,看到男孩也很意外,他费力撑起头来,“伊万,你怎么来了?”
“是徐姐姐带我来的。”小伊万指着尽欢和王大鹏。
王大鹏眼疾手快扶了佟盛林一把,然后还把枕头竖起来方便他靠着。
佟盛林跟王大鹏道了声谢,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尽欢脸上逡巡,“小姑娘,你姓徐?”
“看来佟老猜到我是谁了?”尽欢把饭盒放在了柜子上。
佟盛林虚弱地笑了笑,“你就是老徐的重孙女小鱼儿吧?”
“一猜就中,您老也太厉害了!”尽欢竖起大拇指。
佟盛林努力扯起笑容说道:“你们徐家人都长得一副好模样,你跟老徐有些挂象,老徐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一接到你的电报,我祖祖就立马打电话给我,刚好我就在首都,过来要近便许多。”
“辛苦你了,坐火车过来很累吧?”
“不累,刚好赶上农场的从首都返回的飞机,三个小时就到了,不过不知道你在医院,又坐车到八五七农场跑了一样,这才又耽搁了一天。”尽欢摇了摇头说道。
佟盛林又问起了王大鹏,“那这位同志是?”
“王同志是我舅舅的联络员,他老家也是鸡西的,回来探亲,我们俩刚好搭个伴。”
“谢谢你啊王同志,劳烦你也跟着忙活了。”佟盛林说道。
王大鹏连连摆手,“您老客气了!”
两人正客气的时候,医生和护士都来巡房了,主治医生说佟盛林可以进食。
尽欢就让伊万喂佟盛林喝粥,然后就拎着温水瓶就跟着医生出去了。
“同志,你是佟盛林的……”医生知道尽欢不是佟盛林的亲人,但透露病人的病情之前,还是需要例行询问一下的,这是医生的基本守则。
佟盛林进医院好几天,不仅陪护他的人不尽心,连病情都是和他直接沟通。
医生对佟盛林的遭遇也很同情,但他既不能治好病入膏肓的佟盛林,更无力扭转社会现状,也只能在本职工作上尽职尽责而已。
“我家长辈和佟老是多年的故交好友,长辈派我来照看佟老,劳烦医生把佟老的病情跟我透个底,我也好报告长辈。”
医生示意尽欢坐下,“外伤引起的心脏病虽然棘手,但本来可以做手术取出身体里的弹片,可老佟的身体太过虚弱,不一定能熬得过手术。”
“如果进行调养,等他身体好了再做手术呢?或者说送去首都,首都的医疗设备和条件都要相对好些。”尽欢问道。
医生摇摇头,“他的心脏病还可以等,但他的肝却等不起了,他得了肝癌。”
“肝癌?早期晚期?”早就知道了佟盛林的情况,但尽欢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肝腹水严重也不一定就是晚期,如果是肝癌早期的话,治疗得当未必不能延长生命。
医生开口打破了尽欢最后的希望,“晚期,送来得实在太晚,前期也没有治疗,所以这一发病基本就……”
“佟老精神头还可以,医生您再想想办法,虽然他现在是下放分子,但从他胸口残留的弹片就能知道,他也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啊!”尽欢恳求道。
医生艰难地开口,“我知道,我也是下放改造过的人,我体谅老佟的不容易,也想治好他,可实在是无能无力啊。
他才送来一个多星期,就肝昏迷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严重,他现在看着精神可以,完全是凭意志力在撑。”
尽欢默然,她昨晚把脉就知道佟盛林是油尽灯枯,但心里想着应该还能熬一段日子。
但现在医生说已经肝昏迷好几次了,意味着剩下的时间真的会很短很短。
“老佟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与其治疗增加他的痛苦,不如你们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你们也做好身后事的准备。”医生低叹着说道。
这就是医生这个职业,最残忍的地方,明明于心不忍,但不得不对病人家属宣读病危通知。
尽欢学医这么久,她体谅医生的难处,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有的病人家属不能理解,当然也做不到尽欢这样冷静,过于悲痛的家属,会痛苦流涕,会崩溃嘶吼,有的甚至会跪地央求纠缠医生。
尽欢跟医生道了谢,拎着温水瓶走出医生的办公室,一出门就看到了躲在门框旁的伊万。
“徐姐姐,医生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姥爷真的不行了吗?”伊万仰着挂满泪水的脸蛋。
尽欢从挎包里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
“你都听见了,我也不说谎骗你,你姥爷确实时间不多了,所以你要多陪他照顾他,让他开开心心舒舒服服地过完最后的日子,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你能办到的,对吗?”
伊万抽了抽鼻子,“对,我能办到!”
“好,小男子汉可不能掉眼泪,我们先去洗把脸,然后再精精神神地去看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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