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冰冷的潭水入肌刺骨。少年眉头一皱,睁开眼睛看时,却见面前是一面绝壁,上面高接天顶,隐隐可见有亮光透下。而下面的绝壁和潭水中却是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精蓝色萤石,每个都在悠悠放光,经那潭水偏折反射,映在四方石壁上,将这洞中映照得甚是美丽,淡蓝色的波光在四周石壁上流动着,泛起点点涟漪,便如同那石壁也是水做的一般柔软,柔光流动配上这清潭脆响,竟让少年忘却了不久前那洞中蛛蝎的恐怖。
“这绝壁上接天顶,看着有数百步之高,正常人想要爬上尚且不易,稍不留神脚下一滑便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更不要说我这不能站立行走的废人了”少年苦笑,却忽然注意到几十步外映着萤石入水而出的荧光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个人。”少年心中疑惑,正想爬动向前,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臂膀双腿竟然丝毫用不上力气,低头往水里一看,不由得吓得大叫一声:“有鬼!”身子一下子弹起往后跌去,却又扑通一下整个跌进了水里。
“鬼!鬼!”少年挣扎着起身,大口喘着粗气。他方才并没有在水里看到自己的面容,而是看到一个皮肤腐烂,双腮下垂,下嘴唇塌拉下来露出森森牙齿,嘴角挂着长涎的奇丑无比的丑八怪。
屏息了半晌,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破水而出,没有看到一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扑过来狠命掐住自己的脖子,甚至没有一丝声音。少年心头疑惑,却忽然一个激灵:“难道?”这般想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咬咬牙,低头往身下潭水看去,果然,方才那个丑八怪正在水里疑惑的看着自己。
“这是...我?”少年微微扭动脑袋,果见那水中的怪物也跟着扭了扭“怎么会...”少年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却忽然发现抬起的只是手臂的一截,而连接手掌的那一截,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落在水里,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套在小孩手上的手套一般。
“化骨散!”少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以至于嘴角不停的有涎水顺着拉着的下嘴唇流下,正要开口痛骂之时,却忽觉身子里又是一股热浪勇气,意识一下子又模糊起来。“不好!又来了!”
少年知道,化骨散服下之后,会有两次这般的反应,一次是有正常模样变成幼时大小,若是在这个时候施救,虽不能恢复原样,却还能勉强保住性命,一旦等第二个阶段结束,那整个人的五脏六腑,筋脉血肉便会融成一滩肉汁,直留皮肉不破,看着便如同一个鼓鼓的牛皮袋一般,轻轻一按,那脏腑筋肉的汁液便会顺着七窍涌出,模样甚是恐怖诡异。
“呵。”少年强忍着剧痛咬牙笑道:“当时...用...化骨散...融化猫狗鼠鸟...只觉得好玩有趣,...没想到...如今自己...亲身经历...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末了却又道:“怎么能死得这么窝囊。”
“咱们药门的人若是死在绝地,便会将身上所带药方尽数陈列在一旁,并在附近石头树木上用化石丹或融根水将那诸药的名称药效写下,以防其他的人同样陷入这绝地之后救助无门。哪天要是你们也遇到意外命不久矣,可不要忘了也这么做。作为医者,哪怕是死,也不要忘了度化众生。”二师父在讲堂上半开玩笑的话语在少年脑中闪过:“去看看吧!哪怕没有化骨散的解药,也总比躺在这里等死的强!”如此想着便咬着牙,挣扎着往那人影处挪去。只是他如今骨架缩小,外皮却是正常人的大小,融化的骨肉汁液充斥在皮囊之中,让他每一次移动都艰难万分。如今的他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了,远远看去,便如同一滩液体有了意识一般。
果然,出了潭水,来到石壁下,便看到两个相拥的骸骨依靠着石壁躺坐着,身上衣着,却是本门十多年前的门服款式。想来便是二师父口中那两个研究出化骨散解药的药师了,见他们骨骼仍然是常人大小,少年不由得高兴:“他们果然已经研究出了化骨散的解药,被人送入这洞中后偷偷服下解药。外面的人没见过解药模样,自然不知道。”
“二师父说的是真的!”那尸骨旁边果真摆着许多种丸药,少年艰难地抬头,只见石壁上密密麻麻地用小篆刻着几十行话:“该死!”少年想要细看,可他眼睛因为日夜研究药方,早已近视,眼前那些文字离他不过两三步远,少年却是一个都辨认不出。自觉身上宛如烈火炙烤,意识早已不能维持:“死就死吧!”这般吼了一声,张口便将叼起一个药包,也不拆开,直接连着包药的纸片也一同嚼烂,一仰脖便吞了下去,然后又去咬下一包,期间虽然凭借气味闻出了几包毒药,但大部分药粉还是无法辨别,少年没有办法,只得将他们尽数吃下。
“唔!”刚吃下最后一包药粉,忽觉腹中一阵剧痛,接着那痛觉便蔓延至全身,少年直觉浑身上下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自己的皮肉,正咬牙坚持的时候,却忽见自己胳膊上的皮肉忽然爆裂,先前融化的肉汁一下子溅了他一脸,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见第二处,第三处,身上一处接一处的爆开,巨大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尖叫起来,瞬间周围的石壁地面上全是激溅而出的肉液。
“这是?”少年见身上一处处爆开,疼得几欲昏死过去,他从未服用过化骨散的解药,所以并不知道这其实是解药正在清理体内溶解的肉液。少年疼痛难忍,只当自己就要死去,挣扎之时,却忽见不远处阴影里两道幽光闪动,还未来得及分辨,便看到一个影子瞬间窜出,向自己扑来。
亥时,玉娇阁。
月上高楼,少女像往常一样凭栏而立。身后一阵敲门声传来,少女的身子微微一颤,却还是转身去开了屋门,刚一打开,便看到白发少年不耐烦的神情。
“怎么?”白发少年无视女孩的身影径直走进屋里,在那睡床上坐了道:“在为那个傻子难过?”
“没有。”女孩摇摇头,关了屋门转身,看着面前的白发少年。
“既然如此。”白发少年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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