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打电话问问,从手机里调出小辉的号码拨过去。时间不长接通了,我问小辉李婶在不在?小辉呵呵笑:“呦,很长时间没人找李婶了。有什么事?”我把情况简单说了说,告诉他我有个朋友养了小鬼,现在想送走,可没有办法,希望李婶帮帮忙。
小辉让我稍等,他放下电话去问,时间不长回来,告诉我们现在就来,李婶在家,最好把养鬼的那位朋友一起带过来。
我挂了电话,对陈皮说:“你得和我走一趟,去城里。人家是高人,我们要亲自去请。”
陈皮给医院挂了电话,他妈说老爷子情况已经稳定,醒过来一次。嚷嚷疼,打了吊瓶又睡了。陈皮放下心,拍拍我说:“我去借个车,咱们开车去。”
陈皮从邻居那里借了辆车,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操作,我颇为感叹:“连你都会开车了。”
“我早就会了好不好,别说这小轿车,拖拉机我也开的飞起。”陈皮扔给我一支烟:“前些日子闹矛盾,你不会怪我吧。”
“是哥们就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说。
陈皮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况,点点头:“不说了,看行动。”
有车就好办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到了三里墩公园,三太子的道场。来到后院,看到小辉正在院子里练功夫打飞脚,他本来就瘦。此刻脱了上衣穿着大红的练功裤。看上去跟猴子成精差不多。他看了我们一眼,没停下动作,练得全身热气腾腾,对我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进屋里。
我招呼陈皮随我一起进屋。陈皮看着上蹿下跳的小辉入了神,不停啧着嘴夸赞好功夫。
我拍拍他示意快走,陈皮感叹:“高人啊,现在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练武术。”我说:“你就别操那个心了,好好关心你自己吧。”
进到屋里,李婶正在和几个人喝茶。面前的桌上搁着茶杯、烟盒之类。想必是早上无事在这闲聊。李婶看见我招招手:“小罗,有日子没看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我带着陈皮过去,和她寒暄了两句。
李婶说:“你打电话过来。小辉把情况和我说了,我现在岁数大了,超度小鬼的事情有日子没做了。不过你张口,给朋友帮个小忙也没什么。”她看看陈皮:“你就是请小鬼的那个人?”
陈皮赶紧站起来:“阿姨,就是我,我姓陈。”
李婶上上下下打量他,点点头:“满身的阴气,印堂发暗,眼浊不清,要不是小伙子火力旺,你现在都不知道能病成什么样。”
这话一说,陈皮下跪的心都有,赶紧道:“阿姨你太厉害了,我最近总感觉浑身不对劲,就像感冒了似的,腰酸腿疼,有时候关节还疼。”
“从你这个症状来看,你请的那个小鬼是挺邪门挺霸道的,一般人还真镇不住。对了,你的小鬼哪来的。”李婶问。
“一个朋友送的。”陈皮挠挠头,撒了个谎:“说是能保平安……”
“扯淡!”李婶骂:“我从来没听说过请小鬼是保平安用的,那你为什么不请观音菩萨?年轻人,你可不老实啊。”
这时,从桌旁站起一人。我以前见过很多次,他就是长得很像黑社会的中年人。他满脸横肉,剃着秃瓢,满身的戾气,我们都管他叫孟叔,据说是个很有来历的人。
孟叔走过来,上一眼下一眼打量陈皮。陈皮看毛了,尴尬地笑:“叔,看啥呢?”
孟叔说:“你老老实实说,你请小鬼干什么。在座的都是火眼金睛的高人,跑这耍心眼来了。小伙子,到这个地方不说实话,吃亏的是自己。”
陈皮嗫嚅:“其实吧,那啥,请小鬼吧,我想……”
我实在看不过去,直接说道:“他想请小鬼帮着赢两个钱,就是赌博,捞偏门。”
孟叔呵呵笑:“我说嘛,小伙子你姓什么?”
“姓陈。”陈皮说。
“小陈,一看你我就觉得不对劲,且不说满身的阴气,眼神就不地道,滴溜溜冒贼光。有这种眼神的人,要么是小偷,要么就是赌徒。我以前在南方闯荡,请小鬼来增加赌运的职业赌徒见过不少,大都没什么好下场,你知道为什么吗?”孟叔说。
“不知道。”陈皮灰头土脸的,不满地瞅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来这里问题还没解决,先让人教训一顿。
我没理他。这些日子,陈皮的性情确实有点变化,越来越油,很可能跟赌博有关系。让这些叔叔婶婶骂骂也好,最好能把他骂醒。
孟叔说:“赌博不算是不义之财,但也属于不劳而获,会挡住你的正财。偏财虽然能挣钱,可正财会遭殃,从别的地方让你花钱。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现在肯定是出了问题,不是你就是你的家人,要不然赌徒是不会主动把能捞钱的小鬼请走的。”
陈皮不说话,脸色发黑。
孟叔这些话说的有道理,但口气过重,陈皮听着不高兴。
我赶紧道:“孟叔,小陈家里确实出了点问题,他父亲……”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陈皮说:“我不求你们了行不行,叭叭叭给谁上课呢?我这就回去,让那个小鬼把我们一家人折磨死算了。”说着,就往外走。
我一看慌了神,这小子现在怎么属滚刀肉的,听不进良言。巨庄岛血。
陈皮还挺冲,大步走到门口,这时小辉擦着汗从外面走进来,正把他的去路挡住。
小辉别看瘦了吧唧,满身排骨,可能是因为他跟随三太子时间长了,身上有股气场,特霸气。他吼了一声:“回去!你还来脾气了,赌博你有理了?要不是你家里人无辜,就你这样死一百个都活该,滚回屋里去!”
也怪了,陈皮跟谁都梗梗,就是看见小辉矮三分。
小辉像小太阳一样,浑身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能量,他指着陈皮说:“我现在是脾气好了,就你这样的,放在以前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个大嘴巴,有话等扇完了再说。孟叔,李家那小子当初玩女人还吸毒,我是怎么对他的?!”
孟叔说:“李家那小子他爸是我以前的朋友,这个儿子不争气,小小年纪跟一群混子瞎混,又找小姐又吸毒的,这事让小辉知道了。小辉一个人抄了他们老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那小子腿‘嘎巴’一下踹折。那小子老老实实一句话不敢说,现在一身的臭毛病都改了。这人那,就是贱,就得揍!”
陈皮面红耳赤不说话。
小辉不搭理他,径自走到里屋,拿出热水壶往脸盆里倒热水,毛巾扔里面拧了两把,一边擦身一边说:“孟叔,该教训就教训,不听话大嘴巴往死里扇。”
三太子道场的这些人个顶个有脾气,最大的特点就是拿自己不当外人,哪怕第一次见面,也该骂就骂,抬手该打就打,一点不带客气的,丝毫不看脸面。道场就这么个风格,你要觉得不舒服,趁早别来。小辉很早就说过,他要真觉得无可救药之人,让他打他都懒得打,理都不理。
第一次到道场时,李婶看见我就不客气,甩手打了后背一巴掌,让我挺直腰杆做人。这一掌,我到现在还记得。
孟叔对陈皮说:“你现在还没出大事,一切都还来得及。帮你把小鬼送走不是难事,难得是你以后能不能戒赌。”
“能,能。”陈皮说。
李婶说:“你们少说两句吧,这是小罗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活儿我接了,咱们现在就走,我先把那小鬼收了。”
“不用准备什么?那鬼可凶。”我问。
李婶说:“不用,带两只手就够。”
我们三人从道场出来,上了车往回走。这一路陈皮一直默不作声,看样子刚才被伤的不轻。李婶也不理他,和我一起拉家常。
看陈皮这个样子,我有点内疚。
说着话,不知不觉回到村里。我们来到陈皮他家,还没进院门,李婶拦住我们,她看了看院子和房子,回头对我说:“小罗,到小商店买三炷香过来。”
我答应一声,撒腿狂奔,到小超市买了几把香,觉得不够,又买了一些纸钱。
回来时候,看到李婶在院门口画了一道线,她说:“里面阴煞之气太重,如果再不把这恶婴请走,恐怕全家都要遭遇不测。”
陈皮脸色很黑,蹲在旁边不说话。
她把三炷香取过来,点燃之后,插在门角。说来也怪,香火燃烧冒出来的青烟不是往上腾空散开,而是像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居然斜斜的向地面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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