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三伏天。
三伏天出现在小暑和处暑之中,是一年中气温最高且又潮湿、闷热的日子。
所谓的“伏天儿”,就是指一年当中最热的一段时间。
可以这样理解:“伏”就是天气太热了,宜伏不宜动。
三伏是中原地区在一年中最热的三、四十天,大约在7月至8月中下旬的时节。
这个时节,如是来一场雨,那就是最好的,特别是夜雨,此时就可以在酷暑中,安然歇息。
秦岭,这是一条华夏民族的龙脉;在秦岭的荫庇下,秦王朝不但完成了统一的春秋霸业,更奠定了华夏民族多年“以农为本”的基础,开创了这个农业文明的第一个高峰。
而后在巍峨的秦岭之中,汉王朝奠定了华夏民族辽阔的版图,此外,沿着一条条秦岭古道,造纸术等中华文明的文化遗存。
但是,此时这条山脉的西段,却多被羌人占据,天下多年的战争,使得汉民锐减,退出了以往占据的土地,而这些被让出来的土地,随后就被从西而来的羌人给占据,并在此繁衍,逐渐壮大。
此时,秦岭山间的一处村寨中,飘摇的小雨中,点点洒洒,雨水绵密。
村寨中没有长明灯,而对小户人家来说,油灯也是价值不菲的开支,早早的就歇了,就是极个别的大户,也只是隐隐可见黯淡的灯光。
这时,还正是大户的晚餐时节,一处宅院中,铜油灯散发柔和的光芒,在一处桌子上,有着四人,闫式居于首席,还有闫夫人,还有着张翰,还有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却是闫式的儿子。
桌上的菜肴不算精美,五菜一汤,看似粗茶淡饭,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平民来说,这已经是极其奢侈了。
别说能吃菜了,就是吃饱饭对于平民就是很奢侈的。
因为闫式多年教书,所以闫家很讲究礼仪,就连尚且年幼的幼儿此时也都是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声音,静静听着说话。
“师父,我仔细思量了,您的动静是不是大了点,若是按着您的传授,这回光返照之局最大也就三五年,再说大汉数百年延续至今,也不如当年大周,大周最后才才多少年;这汉国大运勃发之下,最多也应该不会超过十年!”
张翰此时说着,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师父此举却是有些莽撞了,而张翰却是有些预感,这预感很不好!
此时听着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闫式放下筷子,笑眯眯看着儿子和亲传弟子,以修行者来说,活过百岁并不难,所以他的时间还很多,如是有所突破,再多上几十年也不是多难;不过也得在离开世俗之前,培养合适的继承人,只是数十年的观察,也就这个弟子可以了,其他的,虽然有才,但是气运或是不足,或者有家族牵绊。
他此时点了点头,说着:“我也知道你有这迷惑,你到底还年轻,虽有智谋还没有圆融。”
他的幼儿却是十分乖巧,此时也不说话和乱动,大眼盯着父亲,静静听着,闫式慈爱的抚摸了下儿子的头顶,看他吃完了,就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让他坐得更舒服些。
然后才对张翰说着:“当初汉主只是摄政,来吾处,吾观之,也只是一般,看似平常,不过,你如今再看汉主,初掌兵,就井井有条,各方安排合理,让敌人毫无遁身,军事之能,可见一斑!
再看汉主施政,看似动作虽大,就似当年新国那位,但是却只是在一地一郡,这就不错了,两相结合,其能实在可惧!”
张翰凝神思考着,他却不是莽从的人,说着:“师父,这点不算什么,就是平常人逢到大运,也能作出平常不能作的事,而青云直上,何况天下朝鼎革,天命改易,必有大批人才扫荡天下,为王者前驱,当年新国,也是天下景从,天下人期待,有着王生不出,如苍生何。
还有当年春秋轮战,真主未出之前,天下各国,奇人奇才何其多也?
就是如今,曹魏司马昭、钟会、贾充,孙吴孙皓、陆抗,还有这汉国姜维、霍弋等人,哪个不是有独到之处,哪个不是或者惊才绝丽,或者深沉厚重,或者刚毅果决?
又哪个不是作出大事来,这区区灭杀一山间小部,一郡大治,并不算是突出吧!”张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翰儿说的甚是,如果仅仅这点,这种人天下多得是,如是一郡之守,或者一州刺史,也只是得一时气运;可是汉主乃是国君,一国之君,所以这段时间所作所为之事,让我心惊啊!”
“开田亩,定民籍,祭河神,杀异族,安四方,这些事情都是深固根本的事,这事情虽小,可是你想想古时的国君,又有几人能这么作事?
正所谓见微知著啊!”
见张翰脸色微变,闫式又提醒的说着:“运来运去,都由天地而定,就如我折一枝花,插在花瓶,这花虽然可灿烂,开上数日,但是终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汉主开田亩吾不惊,平定山间部族吾也不惊,甚至当上国主吾也不惊,就是和大族联姻我也不惊,这些事只做一件,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一旦运去,也只为人嫁衣,运来花开灿烂,运去就瓣叶凋零,何也,只是无根耳!
但是这却是汉主,身为一国之主,却是只专注一郡,这一切合起来,所作所为,却是使我心惊,甚至转辗反侧,夜不能眠,若是把一把杨柳枝都分别插在地里,你说有什么后果?”
“嘶!绝对会有能长出根来的?”闫式的这几句话声音虽轻,在张翰耳边如平地了打了个霹雳,一下子就使他从新的高度看问题。
“不错,如是一支,可能会无根,这运去自然也就凋零,无所惧也,但若是数支,还是佳田,那么定然就会给它长了根,就气运深藏,就算一时不显,但是到了明年,这又如何?这就和真君批示的不一样了,到时候,无根的反而是潜龙了,那这夺得基业就难了!”
“嘶,那师父何不和师门说说?”
闫式摇了摇头叹的说着:“我不擅长望气之术,再说这望气之术哪有这样简单,只有真人之境才可真正洞察,我也不过是在这里教书修养十数年,的教化功德,这才有几分心得,根据以前书中道理,看出些端倪来,却是很难说服师门。
说句大不敬的话,师门中以玄学为宗,却是不肯听这世俗之道,说了也没有啥用,你记在心中就是了。”
张翰听了闫式的话,心中越是想变越是有理,原本他暗中,总觉得闫式过于执着,还有些不解,现在想来,却还真是得了真意。
就在这时,美妇人闫氏微笑的说着:“饭不多言,菜都凉了,大家都快吃吧!”
二人一笑,闫式就又举起筷子。
就在这时,村中,道路上一片宁静,此时一人缩了缩脖子,继续向前。
这是村里一破落户,羌人中也是有懒汉的,就一直作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糊口,上次从这山间中,弄了一些生锈的铁器,混了些钱,这吃喝了几天,现在又吃光了。
如今听说村里搬来了一户贵人,不过这贵人家中却没几个人,只有几个临时雇佣的仆人,也都是本地的,晚上都回自己家去了,这贵人家里还挺大的,因此今夜便偷偷起来,心想不说弄点钱,总能混到一些吃的吧。
村寨并未有高大上的寨墙,毕竟处于深山,不会有达大股的贼子来侵扰,简单的栅栏,也就可以挡住一些野兽就可以了。
住在村外山洞的这人,此时看着栅栏,就准备开始翻越。
他其实早就备好了一处所在,平时不少时间会偷进去,弄点吃的,此时找到了旧地,就想着要进去,突然之间,只听后面寒光一闪,一人压低了声音,说着:“将军,这里有人!”
这人想也不想,转身正要逃走,这偷窃财物,在这山间都是不报官的,只要没人说话,抓住就死打,打的半死,甚至有的打死了也没事,这种没人说话的人,死了也是白死。
不过这人,祖上也是一族的,不至于死,不过也吃过几次苦头,哪还想被打,就要逃走,才一抬脚,就手脚呆滞,全身颤抖,不敢动弹。
只见眼前站着一队人,戴着头盔,穿了皮甲,手按凶器,虎目炯炯,凶狠的扫视着自己,这凛然的杀气,就使这他动弹不得。
随着他们的报告,一个青年人上前,他没有穿什么大官的衣服,但是也身着铁甲,正是奉命来的罗尚。
罗尚此时心情很不好,对于熟知政治的他来说,当然清楚着法遂的用意。
汉中郡剿贼,如今汉中郡中,魏人的贼探已经不多了,他本来剿灭了两处了,然后招募了一些人,又在山间练着兵,按他的计划,这是三五年的事,甚至更长的时间。
只是,杨伊的目标是什么,他却也知道,就是秦岭中的羌人,这些时日,他打探消息,可是花费了居多。
闫式和羌人的关系,也隐瞒不了人,而羌人的逾越之举,也自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这乱世中,这点蠢蠢欲动实是平常事。
而且羌人一向恭谨,又不掌兵权,再加上前不久已经向摆明了态度愿意支持汉国,少许缴纳赋税,因此,很多人虽然有点疑惑,但是还没有认为羌人有着不轨之心。
只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却是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而且这闫式就撞到了枪口上了,连审判也不审判,直诛灭满门,意思不但是敲打羌人,也是敲打着边境数郡的一些人!
被派来干这灭门的脏活,罗尚也还是第一次,这当然心情很不爽,这时平日的气度从容早就不见,盯着这个小贼,语气让人透骨生寒:“汝是何人,半夜三更,在此作什么?”
这小贼靠坑蒙拐骗过活,善于察言观色,一听这话,心知只要自己回答有半点不对,立刻就有大祸。
赶紧跪了下来,磕头说着:“小人只是村里穷汉,半夜起来,只是作些摸鸡的事,回去弄些吃的,将军,小人不敢说谎啊!”
说着,就连连磕头,罗尚此时看了上去,只见此人贼眉鼠眼,心中就信了大半。
这贼眉鼠眼,倒不是所谓天生命格,军中司法官,以及朝中的廷尉,无论长的怎么样,这做久了,全身就带有一种肃杀之气,这便是常年浸润在律法中自然而然携带的法威。
同样,这等贼人,无论长的怎么样,平时都琢磨着偷鸡摸狗,见不得人,长期下去,就自然使人一看就觉得是“贼眉鼠眼”。
至于久居上位者,更是明显,这就是先圣说的“居移气,养移体”了。
原本罗尚是不在意这种人的,这不是他管辖的职权,放过就放过了,这时心情不好,又是秘密行动,心中不爽,一挥手。
后面一个甲士,见此也毫不犹豫,刀光一闪,这小贼的脸上,还在有着奉承的谦卑之意,只见鲜血飞溅,头颅就飞出,滚在了地上。
这时,看着这村寨中灯火只是隐隐数处,万簌无声,罗尚此时下令:“上前,包围闫家!”
“遵命!”周围甲兵应着,而此时,孟良也是乖乖的引路,有他这内间在,自然是一路都很顺利。
此时,闫家已经用完了餐,闫式和张翰上了书房,张翰准备把这些时日那汉主所传出的诗文从头到尾再读一遍,并和师父商量一下对策。
就在这时,闫式猛的全身一震,他猛的打开着窗口,站在窗前,身躯挺直,此时身周像是有一股气,忽然涌出。
远处,并无异样,只有一些簌簌雨声。
“怎么了,师父?”张翰抬起头来,见得闫式身体在微微发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张翰察觉到了一丝恐惧的意味。
“快,快下去,不要点灯,也不要熄灯!”闫式拉着张翰就走,看张翰要拿灯,赶紧说着,此时他随手一划,却是一抹光亮从指尖漏出来。
“夫君?”这时,闫氏正准备抱着孩子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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