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今的晋王府,以前也曾是晋王府,最早是晋王世子府,此前却是齐王府,如今正是灯火通明。
大堂广排宴席,大批朝臣都参与,开怀畅饮。
司马炎意气飞扬,接受各人举杯轮番敬贺,等酒过三巡,司马炎就清声说着:“吾既蒙恩,再建晋王国,按制,并设官制。”
说着,司马炎就站了出来,展开一张文书,这时,宴会宾客,都跪了下去。
这是篡位前的一步了,说是晋王国,不过就是晋国添了一个字。
司马炎还任命裴秀为相,再任命各职事官,或有晋升,大都原职司。
又任命大将、都督;到场的宾客,个个兴高采烈,叩首听命;这算是建立了新的中枢,个个欢喜。
“……以大将军之能,受此尊位实是理所当然,现在天下变乱,唯有大将军才能为苍生着想,压制住天下之乱……”
最后由裴秀带着群臣磕头谢恩,又很是严肃的表态说着。
对于裴秀的一番话语,群臣纷纷附议。
有些人眼睛一亮,来到宾客的,并非完全是嫡系,有些人就是前来打探情报。
并非是司马炎亲信嫡系,太过重要之事,他们都是事后才知道,这本就让他们感到无奈,今日殿上的突然事件,更是让他们感到恐慌。
能跻身于朝堂之上,有几个蠢笨?
就是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才华,但钻营察言观色,却是非常精通,现在却个个心里有熟,个个高声喊着,惟恐不让人听见自己的依附。
看此情况,郤俭只是淡淡一笑。
宴后,群臣告退出去,整个王府就安静了下来,郤俭却没有走,被人唤了过会,司马炎还有话要说。
片刻,引到内宅,这片花园有着一带蜿蜒溪水,转过一处,眼前辖然开朗,一片开阔花园,溪水流淌,以石板桥花径小路相通,布局错落有致。
南面流淌的小溪汇集成一个湖泊,看起来碧幽深暗,三条板桥在中间汇合,形成着一座小亭,匾额上写着“见贤亭”三个字,取见贤思齐之意。
郤俭到了,先和司马炎见了礼,就站在岸边留连观景,觉得心旷神怡,片刻,几个重要人物都来了,一起欣赏着,花香伴着微风阵阵送来,清幽爽心。
片刻,司马炎笑的问着:“物随事移,情依事转,这里漂亮是漂亮,就是太清静了,不能久呆。”
说着,转过头来问着:“我们进亭子说话。”
“是!”各人都是心情愉快,说笑着过桥,到了亭子中,这时,正巧远处有些音乐,各人都凝神静听,笙篁丝弦之声绰约细若游丝,让人心旷神怡。
片刻,司马炎就问着:“你说什么时间是时候了?”
之前没有决断,自然迟疑,现在一旦决断,就雷厉风行了。
郤俭就笑的说着:“王上,您原本就当是太子,又多年操持内外诸军事、现在虽然复归晋王位,又加大将军位,步伐并不快,以您的根基,只要三日,就可气运稳固,坐稳了位置。”
“三日后,您就可以加九锡、假黄钺,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当综理万机,不过这步上去,再上一步就必须等待一段时间了,却要再观察了,预计得旬日时间。”
“旬日时间我还是等的起,就不知道这内外反应怎么样?”司马炎叹了口气,说着。
这时间,府外有一只小雀鸟,飞向高空;向着远方飞去,虽是鸟类模样,却速度惊人,身形甚小,几乎不被人所察觉。
三日后,朝堂之上,百官一起上书,陈述晋王爷劳苦功高,齐齐请皇帝司马攸下得旨来,给司马炎加九锡、假黄钺,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并综理万机。
这是把当初司马昭欺负曹魏,曹魏欺负汉献帝,全做了一遍。
当时司马攸的脸色,真是难看之极,这是在羞辱他。
只是内外,全都是一个声音,他也只能下得旨意,给司马炎赐九锡、假黄钺、使持节、综理万机,这才不过三天的时间,他已经等着什么时候去位了。
之后,司马攸几乎是被内侍挟持着,回得内宫;司马炎微笑着接受百官朝拜。
司马炎之心,路人皆知。
这就是明目张胆要篡位了,顿时,内外大哗,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暗流涌动。
黄山,一只翠绿雀鸟,在一座木宫外盘旋。
宫内的一个密室内,面积极大,房间内弥漫着淡淡雾气,几个盘膝而坐的人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伴随着是一个磁性声音不快不慢的指导。
突然,说话的人停了下来,对离自己不远的一人说着:“有人雀鸟传信,清玄你出去看一看。”
“是,师父。”清玄站起身出得了门。
转过长长走廊,走出空无一人的大殿,抬头观看,果见一只雀鸟,在上空盘旋鸣叫。
“小家伙,下来。”右手抬起,掌心向上,雀鸟确认了,一头扎了下来,直落到清玄的手掌之中。
留下信笺,清玄转身返回密室。
“师父,给您。”将信直接递给对面的中年人。
中年道人接过信笺,指尖光芒一闪,符咒落了下来,展开信笺过目一览,不由一笑。
“师父,是师叔们传回的消息吗?”清玄忍不住问着。
“真是未想到,此二人真把这事办成了。”中年道人笑的说着:“司马炎倒行逆施,已经入许都,再为晋王,并加九锡、假黄钺、使持节、综理万机。”
“司马家向来处事谨慎,当年篡位曹魏就费了不少工夫,前后几乎二十年的时间,三代人,此时又有反复,又是何故?”清玄犹疑的问着。
清风在侧,这时开口说着:“前面得到消息,炎汉南夺荆州,虎视江东;北驱阴山,威服诸夷,如今天下世家,无不恐惧之,司马攸软弱,不能镇抚晋王国,世家自然就选择司马炎了。”
“如今的司马炎,倒是有让我等进一步辅佐的条件了,你们两个师叔只是想要退出,就不知事到现在,天下气运可有变化。”
中年道人沉吟着,想到这事,对众人说着:“今日就到这里吧,回去后勤加修炼,不可偷懒。”
“诺。”众弟子齐声应着,各自散去。
“清风,你留下。”清风要走时,被师尊叫住:“一会陪为师出去。”
“是,师父。”清风回着。
日已西落,峰顶被金色笼罩住,二人站在峰顶,远远扫看着大片区域。
“清风,你可看出有何变化?”最先开口,是中年道人。
“正是大争之世。”
清风盯着,许久才回答的说着:“炎龙并吞四方,继承魏王国的晋王国,也只是这盘中的一食!”
二人不再说话,目光注视着一片区域,只见原本冲天而起的玄黑气运之柱,已经分崩离析,一股赤色龙气,正在隐隐餐食。
许都城门打开,一辆华丽马车快速经过,随行骑兵,一个个都英姿。
“让他们速度慢些,莫要扰了百姓。”听到外面响起惊叫,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
“诺,使君!”一个护卫恭敬应着,右手在空中一挥,马速放缓下来。
直到他们行过去,街道的一些行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不知道,刚才过去那位,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人群中,有人说着。
“哦?你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
“是,虽未见到真容,马车上的标记我可是见过,前些日,我遇到过一次,当时可是朝中大官的马车,主动给这位让路,听大人随行的仆人说,马车里坐着的可是如今镇守江淮的大将军甄德。”
“又一位大将军啊!”有人惊叹。
“那么说这位大将军不是该在徐州吗?为什么又突然回到了这里?”
百姓的议论,马车里坐着甄德,自是听不到。
甄德的身体虽然康健,不过他体弱,这一路马车坐下来,却已是体力不足,坐在马车里,这段路程的颠簸,让他疲倦不堪。
“大将军,已经到皇城了。”
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甄德呼出一口浊气来,他也只能坐车到皇城,再下面就不是人臣能乘车了。
“扶我下来。”
“诺。”
才下得了马车,只听着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黄道方向传来,转过一看,三百骑兵疾风骤雨一样卷至。
甄德顿时色变,在皇城内,谁人如此大胆,竟带骑兵横冲直撞。
“甄大将军,那是晋王殿下。”随行侍从不知道,这时皇城门口有官员过来,一个官员就低声说着。
“你是?”眼前的官员,甄德回想一番,不曾见过。
“大将军您自是不认识下官,只是下官论起来,还和大将军有不少的渊源。”这位官员恭敬说着。
随后一些官员,也在发现甄德后,聚拢过来。
“师兄,此人你可认识?”不远处两人看着,正是郤俭和甘始。
郤俭摇摇头,目光望过去,平淡的说着:“并不直接认识,不过此前曾远远见过,乃是甄大将军,如今接任王浑,镇守江淮!”
甘始皱起眉来:“此时回到这里,怕是来给皇帝撑腰的?以此人威望,会不会在殿上会给晋王带来麻烦?”
“命数之力滔滔似海,一旦大势已成,就再无抗拒之力,任凭命格再贵,能仅以身免就不错了。”
“此人命格甚贵,面带紫气,但是这又如何?逆大势而行,身上贵气已扫,死气浮现,去得殿上,不会给晋王带来威胁,只怕却是死谏。”郤俭淡淡一笑,若有所失:“这是晋王朝的最后几分气数所在,死了,晋王朝就气运已尽。”
刚才这老者进去,神情镇静,头顶一片灵光冲天,这并非是修行,而是忠烈刚直的浩然正气,能趋避鬼神。
王国危亡,总有人效死,这就是了。
甘始知望气相面之术,师兄要比自己强上许多,听郤俭这一说,放心了不少。
皇城殿前,不一会,百官到齐。
他们都不敢先入内,直到远远两架乘舆到达,暗暗松一口气。
这两架乘舆几乎是并排着来到宫门前,从上面下来的少年,自是晋王朝的当朝天子司马攸无疑,下一个乘舆上下,却是刚才骑马入城的司马炎,在宫人簇拥下,他也是一身的冕服。
身处官员之中的甄德,被这一幕气的眼前一黑,被旁边的人一把扶住。
早知司马炎改成了晋王,心里有所预计,可亲眼见到他们兄弟此时并列而行,还是让他气的手直哆嗦。
不是没发现官员行列中出现几张新面孔,司马炎丝毫不去理会,昂首而进,后面腰悬长刀的侍卫亦步亦趋,直接跟随司马炎入殿。
与其一同来的司马攸,此时迫于司马炎的气势,竟落后几步,在有些人看来这简直是不可饶恕!
君臣上了殿阶,官员行进入殿,太监出列,高声喊着:“皇上入座,晋王入座,百官见礼!”
说完,大多数官员跪倒行礼,大殿中,却有几人立着不跪,因此被突显出来。
“大胆!你等何人,竟敢不跪?”太监出声喝问。
甄德此时上前冷笑道:“我只听说过跪天跪地跪君跪父跪母,何时出来的跪晋王?他是哪家的晋王?”
“是甄德!”
“这不是甄大将军,他也来了?”
这时大殿香烟缭绕,庄重肃穆,甄德的质问声,在殿里回音不断。
司马炎听了,眼眸炯炯有光的望着下面几人,缓缓开口说着:“这样说来,你是不服朕登位了?”
被这轻轻一质问,下面群臣顿时一惊,身子不由缩小了,竟然自称朕了,如何也不能转圜了。
甄德见此大怒,声色都厉的对群臣喝着:“我等身受先王大恩,却是效死的时候,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大逆在堂,窃居王位,汝等无愧乎!”
说完,又指手呵斥:“你算什么,也配称晋王?若不是你两次损兵折将,败坏数十万兵马,按律本应处死,只是先王之恩,当今之情,才有现在境遇,却不思回报,竟敢再窃此王位,更要行这大逆之事,却是该死!”
这一喝下,浩然的正气猛的冲出,其气充满了整个殿堂,直透天空!
被这一喝,群臣都惭愧,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敢动弹,还有人心中腹诽,这甄德莫不是吃错药了,你要为忠,你生于魏朝,长于魏朝,岂不是该为曹魏尽忠?
若是真的有忠义之心,还可效仿刘伶、阮咸等人,弃国归汉,毕竟说来说去,这还是大汉天下,曹魏、司马晋、孙吴,都只是篡位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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