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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的是哮症,要治起来很难,大概是我给他的药很灵,才自然而然走得近些,但即便是近,那也是寻常大夫和病人的那种近法。”
离盏说这话时,眼珠子定定的看着顾扶威,生怕目光一转,就要被他看出心虚。
顾扶威正打量着她,从她盈盈的一双眸子,再到平无波澜的嘴角,再到她丝毫不蠕的喉部,一切都显得底气十足。
原来她撒谎时也这般好看呐。
顾扶威在心头叹完,随即歪着头,翘起嘴角,抬手从她脸颊抚下。
“盏儿,你当本王是傻子吗?如果是这种关系,这种亲近法,你会拿出来同我说?”
这样都骗不过去,那就怎的不用再装了。顾扶威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趁着他还没逼她,还是自己老实坦白了为好。
“王爷喜怒,盏儿并非刻意隐瞒,只因此事实在非我所愿,是被家里人逼的,说出来我自己都嫌丢丑,不到万不得已,盏儿是真不想同王爷说起此事……”
“逼你做什么?”
离盏不知把钱氏的事说出来,顾扶威是和反应。
由是心慌慌的把屁股往后挪了挪,奈何一只手突然揽住她的腰际往前一送,鼻尖都快抵着鼻尖了。
离盏呼吸着他刚巧吐纳出来的一团气,热腾腾的带着他身上迦南香的香味,她连忙别过头,错开二人的鼻梁。
“王爷日理万机,当还没听说钱氏在牢狱里畏罪自杀的事。离家上门要尸首,衙门不肯给,他们估计这尸首八成有问题,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恰逢柳家公子柳凤显来找我看病,家里人便逼着我跟柳家搭话,想让他们帮衬帮衬钱氏的事情。我自始至终都是不情愿的,想想王爷好不容易帮我洗脱冤情,我如今却反要去帮着当初冤枉我的人……既对不住自己,也对不住王爷,每每想起,心里便如千万只蛇在绞一样。”
顾扶威的鼻尖兀地抵住她粉嫩的唇瓣轻轻滑过,搔得人十分地痒,离盏面颊一赤,不敢躲。
一道沉冷而魅惑的声音缠进她的耳蜗里。
“盏儿唇上是抹过蜜的么?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本王都不知该不该信了。”
“盏儿岂敢对王爷撒谎……”
额头上即刻迎来一个轻弹。
“本王看你敢得很。再给你次机会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还没告诉我的?”
两人离的如此之近,离盏隐隐嗅尽了危险的气息。
她红着脸变得愈发急躁,听顾扶威这口气,似乎在给她最后自主坦白的机会,
可她想啊想,又着实想不出自己哪里对不起祁王府了。
她犹犹豫豫的抬眼来看她,这一次眼里水汪汪的一潭无辜,决计不是装出来的。
“盏儿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瞒着王爷……若盏儿做过什么有碍于祁王府的事情,还望王爷明示。”
“真的想不起了?”
旁边骤地传来“蹭蹭蹭”的兵器摩擦声,离盏转了眼珠子瞥去,见西琳抽了两把弯刀握在手里,莹亮的刀锋来回摩擦,西琳同时也瞥了过来,那目光冷得如同在看一头待宰的牲畜。
离盏顿住,随即重重的点头,不动声色的摸上了袖子里的红手镯。
霎时一股狂风忽作,带着初秋的凉意一道夹袭。
花叶飞来,他在风里荡起一丝儿邪笑,嘴中含了鬓角的几缕散发。
那笑在狂乱的风中定然绽放,离盏看得一时心神恍惚,忽而右手一痛,已被他牢牢捉住反钳在她后背,另一手从她发髻下穿过,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
她摸也摸不着手镯,如同一个刚孵出来的小黄鸡,被牢实的困在老虎爪子里,动弹不得。
“嗯,盏儿眼瞧着要露馅了,心虚的碰了自己的看家宝贝。”
“我我……没有……王爷,您有什么便直说吧,倘若是盏儿的错,盏儿一定改。”
“改?有些事情没有更正的机会。比如,本王很不喜欢手下的人脚踏两只船,这世间的正主从来就只能有一个,求了佛祖就不能再拜观音了。”
离盏思着他话里的意思。
“王爷是怪盏儿同柳家交好吗?可王爷与柳家又没什么干系,我也不是真的要攀权……”
顾扶威伸手食指轻轻抵在她唇上。“嘘。本王指的是黎家。”
离……离家?
离盏脑子里一团乱麻,赶紧理了理:“是,我是不该背着王爷听离家的指使,让王爷在钱氏的事情上丢了颜面,可我心想,这事儿既然不能明着办,那知道的人肯定少之又少,王爷的脸面应当不会太……”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离,是谋逆篡权的黎大将军的黎。”
离盏心跳一窒,脸色瞬时变作煞白,脑袋里嗡嗡嗡的只有风声一片。
她紧紧注视着眼前这双如隼的厉眼,任凭沙尘吹来,他眼皮也不曾敛上半分,浑身汗毛都被他盯的炸起。
黎家?
他知道了什么?知道她本来的身份?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没有人会相信这个。
离盏,你别慌,静下心来想想他刚才说的话。
什么叫脚踏两只船,什么叫求了佛祖就不能再拜观音?
他的意思,是说她背后还有个主子是“黎家”么?
可黎家已经被满门抄斩,不复存在了,她哪里还有机会跟黎家牵上关系?
离盏急急回忆了一遍,不断在脑海里翻动的画面骤然在东宫中止住。
难道是那封装神弄鬼的信?
那是“成王妃”的笔迹,是她唯一做过跟黎家能牵扯上的事情。
她一山里的医女,连成王妃的面都没见过,却能模仿成王妃的笔迹,这无论怎么解释也显得强词夺理。
该死,该死,该死!
那天进宫偷药,怎么就碰巧被顾扶威逮了正着!
“盏儿在想什么?是在想自己怎么能模仿得了‘成王妃‘的笔迹,还是在想当初是如何一步到位,在上千的至宝中寻到了灵思丸的所在?”
“王爷,我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你信么?”
“巧合?若准确无误的寻到灵思丸是巧合,那你后来留下书信,便是多此一举。你为何要模仿成王妃的笔迹,惹怒太子殿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好么,既然能溜之大吉,何苦要兴师动众,弄得满城风雨?”
“我只是想造成闹鬼的假象,不想让太子往人为方面查。”
“噢,盏儿这是承认自己刻意模仿了成王妃的笔迹了?”
“我……”
“你是在帮黎家的人寻仇,你是黎家的残党。”
“我……我不是!我和黎老将军只有数面之缘,老将军生前,不过是在赶回京之后,派了管家去方霞山知会我,让我去给成王妃接生,我没做得到,觉得有负将军所托,这才恳请王爷劫回黎家的尸首来敛葬。我与黎家的情谊到此也就止了,盏儿只是小小的医女,怎有机会能将门世家谊切苔岑?”
“哦。你是说有交情,但交情不深。”
“是,何况愧疚已消,盏儿万不会再淌这趟浑水,如今黎家人的尸首到底埋在院中何处,我都早已不记得了。”
“真的?”顾扶威眉角一提,似乎有些相信了。
离盏稍微得以喘息,悄然舒出一口气,
能被说动就好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热打铁,让他深信不疑。
离盏想了想,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起誓了。
毒誓这种东西,你要死过一次,才知道它狗屁不值。
破誓的人不应验,惜誓的却入了土。实践证明,能挂在嘴皮子上的东西永远都作不得真。
然大多的人都把性命看得极重,总觉得旁人敢拿生命做赌,便比金汤融成的小黄鱼还真了。
就好似上辈子顾越泽说过,如果负她,便被乱箭舍死,天雷轰死,她当即便深信不疑,一直到自己死的那天。
想到这里,离盏强行收回神识,对着顾扶威严肃道:“倘若盏儿说得有半句是假,任您千刀万剐,盏儿也绝无怨言。”
顾扶威点头腾出一手,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提溜出一根盈盈亮的黄玉簪子。
细细的簪尖在她眼前轻轻晃荡,闪得她两眼发盲。
“千刀万剐不至于,这根簪子,你吞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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