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井然接着道:“那时,学生初到净安侯府上,帮着李三公子结算当时还是京城帮会的玄衣会的一些账目,某一天,学生料理完身上的事物之后,便在侯府前庭闲逛,然后便看见赵肆……如今的奎牛卫指挥使。那时他不是个身形魁梧的孩子。”
“他正在池子边上磨刀,磨这一把细长细长,看起来像是墨块做的刀,那时看,那刀明明已经很锋利了,只是不见光泽。学生见到这样的场景,便问,明明已然很锋利了,为何还要继续磨?赵肆说,总要磨出光亮来,才能闪瞎某些人的狗眼。”
这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却也是一段隐喻。
海贞如听到这话,突的一下又目放亮,问道:“刀有多利?”
顾井然道:“乌金陨铁之刀,李三公子命玄衣将作院亲自打造,断石如腐,断铁如泥,赵肆凭借这把刀纵横江湖,得‘绝命刀’之称,从未败过。”
海贞如沉沉点头:“隐刀多年,乍亮而现,恍瞎了世人的眼睛,好刀!”
他说完这话后,景伯素亦微笑点头,拱手道:“东翁亦是好刀……”
此时的他们,距离京城不足十五里。在这周围的茶肆内,有很多歇脚赶路的民夫与行商。
便在景伯素说出:“东翁亦是好刀”这句话的时候,一伙赶脚的民夫突的亮出兵器,直接袭杀向这十几人的队伍。
“贪官海贞如!杀了他!”
“兄弟们上啊,不能上这贪官进京为昏君买命,杀了他!”
“杀了他!”
群起之势,足足数十名江湖客在这时发动了进攻。
而海贞如等人,则只有十几人,眼看便要葬命于此。
马战雷扬刀怒喝,沐伯春提剑而迎,左右十几个挑着行李,看起来像是的仆役的众人,在这场袭杀刚刚临近时,纷纷抽出了兵器,大喝着迎了上去。
“杀啊!”
搏杀便在这时陡然而起!
“呼~!”
“呼,呼,呼~!”
十余枚透骨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有一个刀锋将要斩向海贞如的江湖客,已然看到了海贞如那视死如归的表情时,一枚透骨钉突的一下击穿了他的太阳穴,连带着他整个人直接被击飞。
突兀出现的这十余枚透骨钉如狂风一般的扫过,惨叫,以及未来得急惨叫的江湖人便在这一阵暴雨之后,死了无数。
直道前方,缓缓的走出了一个身高八尺,骨节宽大的年轻人。
距离海贞如很远的距离,他他停了下来,微一拱手,言道:“玄衣禁军,长鸣卫指挥使,班定,班安沉,奉圣命迎接海大人进京!”
言落,瞬时间,大队玄衣杀入自班定背后如飞蝗般赶来,不过片刻,伏击的江湖人尽数死完。
海贞如提了提气,接着拱手道:“有劳班指挥……”
……
四月初二的下午,海贞如进京了,时任京兆府府尹。
豪强与勋贵们派人去暗杀他,最简单的原因便是想给当今至尊一个下马威,这也是一种警告,明确的告诉新武皇帝,不要做的太过份,不然他们会不客气的,海贞如的下场便是证明。
然则,他们的计划却还是失败的,这个“人样子”到底还是平安的进了京,接任了京兆府这个要害的位子。
当天傍晚,海贞如进入府堂,召集京兆府所有刑房师爷,钱粮师爷等人,以及各大捕头人等过来。
他如是说道:“我不管你们跟哪家勋贵,哪家大员有关系。我也不管你们跟哪个世家,哪个帮会有牵扯。本府要告诉你们的是,再大的帮会,再硬的世家,也没有本府的脾气大,没有本府的胆子硬!”
“落魄的书生多的是,不得志的武夫也不少。衙门里不缺你们这号人,本府有的是借口换掉你们!从今日起,京兆府衙门开始自查,查查你们过往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从各书吏师爷,到捕头捕快,一个个的查过去。你们不要以为本府会应付过程,随便派两个本衙的人来查你们,本府会请圣命,让玄衣禁军查你们,毫为留情,一杆子把你们都打死!”
海贞如刚刚上任便说出了这样的宣言,其他人等纷纷变色。心里都开始琢磨着,等会儿出了府,便赶紧向自己背后的那些势力去报信。
而时任京兆府总捕头的白燕子,却在这时突的躬身行礼,道:“卑职愿自解身份,听候府台大人差遣,由得付台大人去查,以自证清白!”
海贞如却摇了摇头,道:“白捕头倒是不必如此,在还未来京之时,本府已经跟护送本府进京的那位玄衣小校,打听过京中的一些情况了,有关白捕头的事情,本府也是听说过的,白捕头是这衙门里的老人了,虽说接任总捕一职不过短短两月有余,但却兢兢业业,克守本份,本府时任京兆府尹,日后很多事情还要仰仗白捕头。”
白燕子赶紧拱手,肃然道:“卑职定会赴汤蹈火,以大人马首是瞻!”
原总捕燕小七升任大理寺安查司机要捕头,那时别人都赞燕小七,抱了李知安的好大腿。没过几日,白燕子继任京兆府总捕一职,其他人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自白燕子接任总捕之后,却与以往做为大有不同。一改先前贪吃卡要,推诿搪塞的作风,突然间变得积极应差,公正无私起来。
京兆府当差的人那时还都说,他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表现给新皇帝看的,想再如他那结义兄长燕小七一般,更进一步。殊不知,他这样的小人物又怎么可能进了皇帝的法眼?
他们这些人,在暗地里没少取笑白燕子。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日的白燕子竟然会做出这翻举动来,一时间倒是颇为诧异。
但是,更让他们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海贞如道:“此时,倒是真有事要委托白捕头的。”
白燕子立刻道:“全凭大人吩咐!”
海贞如嗯了一声,目光从大堂之内所有人身上扫过,接着沉声道:“这段时间,将这些人全部都控制起来,不得放他们出得这府衙,以免他们出去通风报信。本官明日上殿谢恩时,会从至尊那里请得手令,让本衙配合玄衣卫内查!”
此言落,大堂众人都是一惊,他们想要出府报信的美好愿望,就在海贞如这一句话过后,完全落空了。
白燕子刷的抽出腰刀,横眉立目道:“定不负大人所托,堂上诸人哪个若能从白某手中跑脱,白某提头来见大人!”
这话说的便有些小心思了,到底是提跑脱那人的头,还是提他自己的头?却也倒是未可知的。
海贞如嗯了一声,道:“有劳白捕头了,在场诸位也不必害怕,只要自查结束,清白无辜者,依旧可以继续留任本职。”
堂下诸人一派哀哀戚戚,叫苦连天的模样。这京兆府上下,又有哪个是清白的?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看起来只是一次简单的内查,却完全无法预料到,因着这场内查,牵连出多大的风波……
……
与此同时
玄衣总衙
此时的总衙已然修缮完成,原本的福安郡王府本就在皇城的边上,而且占地极大。总衙内用不着的那些假山、池溏、园林,在重修的过程当中,要么推平,要么移送进紫禁城。
因此,整座总衙在原有的基础上,生生的缩了近小半。没有了原本的奢华气派,却更加显得宝森威严。像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可谓戒备森严。
前门的巨大匾额上,书写着七个大字:玄衣禁卫郎总司
门外斜斜的立着一块石碑,上写:“总理稽查天下,查办贪官豪强不法诸事,天子亲军,辑事天下……”等字样。
总衙之内。
一座挂着“对外辑事左督都”牌匾的厅堂内。
莫惜朝坐在堂上,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那本厚厚的册子。
堂下的一张椅子上,玄兔指挥史沐正雨此刻便坐在那里,同样皱着眉头,捻着花白的胡须,一言不发,似乎隐隐的透着忧虑。
过了许久,莫惜朝将那册着平放在案几上,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两下,沉思片刻后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沐正雨轻微沉嗯后,答道:“应该是前天夜里,我们的人刚刚拿到这份册子,传递出来之后,便快马加鞭的从保定府带了回来。”
莫惜朝点点头道:“也就是说,这册子里的内容如今还没有扩散出去?”
沐正雨皱眉摇头,道:“散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同样的谱子,很多人手里都有的。”
莫惜朝凝眉问道:“白晓生呢?”
“将这谱子交给赵正义等人之后,他便跑了。如今下落不明,我们的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他走了之后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沐正雨这样说道。
莫惜朝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册子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事情有些麻烦啊,沐老,麻烦发动玄免司众,尽量找出百晓生如今在什么地方落脚。”
沐正雨点头道:“老夫这就下去安排。”
说着话,站起身来,拱了拱手离开了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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