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后去了夕霜能够想到藏身的地方,连三姐的人影都没摸到。夕霜正在犯愁中,被韩遂一把拖到街口拐角,把她往身后掩了掩。
夕霜又一次落在他的影子里面,这人若是只有一腔侠义,而不是对她有点其他的意思,她不服!
她隔着韩遂的肩膀往外看,看到谢安远走得匆忙,左右不顾,从面前走过去,然后身后跟着邱长吉。夕霜差点呛住,老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起来,她才是最前面的那只倒霉蛋。
谢安在没有跟着过来,难道说他在中的毒雾还没有化解,又或者是谢安远急着邀功,跑来追查线索。
离驭圃,一个甘家,再加上邱谢两家,削尖了脑袋往天秀镇跑。这是有多大的宝贝,勾着这些人的魂儿。
“他们往你家去了。”韩遂的大半张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邱长吉应该是发现得到的东西不是他想要的,居然还不死心。”
夕霜的鞋尖踢了两脚,这个人连儿子都放弃了,以为得到的是稀世珍宝,如何肯轻易放弃!她是湿手捏面团,甩也甩不掉。她飞快抬眼看韩遂,要不是有这个能撑腰的人,那些各怀鬼胎的,她一个也得罪不起。
“所以你让朱雀别待在家里了。”夕霜大概想了想,家里头没值钱的东西,要是他们有那个耐心,尽管翻腾。这些名门望族的人做什么先要脸面,翻乱了,还必须给她收拾到原位,也算是辛苦了。
“三姐要是出了天秀镇,我们很难找到人的。”虽说通往镜泊湖的路被阻,远近还有几个其他的镇子,随意往那里一藏,躲个三五天应该没有问题。
韩遂显然不这样想,他进出天秀镇几次。总觉得这地方虽然小而陈旧,资源浅薄,却有别具一格的布置,包括他无意中发现的镇口被雾状笼罩,代表着什么?离驭圃的人为什么在这里停留时间长,灵力会有折损?其中道理,恐怕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探个究竟。
眼下已经冒头的邱家和谢家还好说,余下的两家在做什么?邱家始终是被人设局,幕后黑手至今无法确定。谢安在说不是谢家做的,韩遂勉强可以相信。那么谢安远呢,他在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夕霜突然用手捶了韩遂后背几下:“我想到一件事,三姐可能会去的地方,还有一处,我们快走。”
韩遂低头看夕霜无意中握住自己的手,她的手如人一般,纤细灵巧,握着手感也好。他嘴角不禁上扬,却没有挣脱开
夕霜带着人一路飞跑,韩遂快到目的地时,有些发愣,镇上还有个祠堂。
“有什么古怪吗?”夕霜回头问道。
“天秀镇镇上,除了祠堂,是不是还有个镇长。”韩遂越发觉得这地方与凡人地界实在过于相像,修灵之人哪里还需要这些东西!
“我当初住进天秀镇的时候就有这个地方了。祠堂,我娘说,不管信不信,敬畏排在第一。别人相信的,我们不要说是错的。”夕霜松开韩遂的手,站在祠堂门外,面前几扇门紧闭,里面隐约飘出不算难闻的烟火气。
“祠堂里供着什么?”韩遂又问道。
“一些写着名字的牌位,我是不认得。”夕霜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悄声的,绕到祠堂后面,“三姐以前带我来过这里。她说小时候被爹娘打,她害怕又不敢去其他地方,就躲到这里。后来小弟也喜欢这事。你在树林里,见到小弟他们吗?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韩遂摇了摇头,树林里,目力可及之处不过身边两三尺的距离。他看不清太多,或许还有人在里面,在里面未必是好事。
夕霜的手按住后门,脸上分明有些紧张。如果三姐不在这里,他们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门,悄悄地从里面打开,露出花三姐疲惫不堪的脸。她显然听到两人的对话声:“我在想,如果有人会想起,就会找到这里。而你就是那个人。”
“你娘呢?”夕霜记得朱雀说的话,花婶的这个样子变了,变得可怕。原来花婶才是最大的关键所在。
“我娘在里面,你们最好不要进来。”花三姐轻轻笑了一声,“这话应该不管用,当我白说这一句。你们都到这儿了,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韩遂有些不喜欢她的态度,夕霜无求回报,来回奔走帮忙,得到的不是信任,而是猜疑。假如没有猜疑,花三姐就不会带着母亲离开。假如没有猜疑,假的骨灰包里,藏掖的东西早该让夕霜看个究竟。
“你骗她也骗的够久了,该是看到真相的时候了。”韩遂看似毫不使劲,轻轻一推,把三姐推到一边,后院的门开得更大,里面的烟火气吹出来。韩遂深吸了口气,除了烟火气,里面还有不寻常的味道。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会这样,你以为谁会愿意像丧家犬一样躲到祠堂里来!”花三姐盯着韩遂的背影,咬着嘴唇说道。她更没有夕霜的好命,突然出现个知心的男人,还一心在帮着护着周全。
“我相信你说的没有办法,但是你不该骗她。她是一心想对你们好的,这样的人很少了。”韩遂大步跨入,很快看到了花婶的模样。和朱雀形容的不同,花婶的样子又有些变化,她整张脸被那种鳞片覆盖,密密麻麻的。除了勉强呼吸的嘴,就连眼帘上都挂着鳞片,还要睁不开了。
“那你告诉我,这是报应吗?这是我们花家的报应吗!”花三姐一心想要遮住旁人的目光,不让他们用猎奇的神情去看自己的娘亲。可是她知道遮不住的,即便是眼前这两个人,她也是无能为力,更别说那些虎视眈眈想要把东西夺走的人。
“你娘生了什么怪病?”韩遂直接问她,“需要把别人的皮来救自己,于心何忍?”
花三姐抽了一口气:“原来你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应该是去见过那个妖物了。”
“你以为什么人都见不到它吗?还是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你爹又是怎么死的?”韩遂倒是不惧怕花婶的变化,上前弯身要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翻转过来。他的掌心被锐利的东西刺得发痛,他才意识到花婶这个人,从脸到身体,应该都有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自己,是家人无法面对的。
“我想把这该死的东西还回去的。可是怎么也脱不下来了,我用了什么办法都脱不下来了。”花三姐像是中了咒一样,不停反复的念叨着,“她穿上去的时候还挺好的,我以为她会好的。没想到变成这个样子,我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爹是怎么死的?我爹当然是被人杀死的,被别人杀死的!”
“知道凶手是谁吗?”韩遂不理会她的发疯,沉声问道。
“我以为是穆望春,看样子不是,他不知道我爹死了。”花三姐努力地想要把韩遂的手抽开,“你别碰我娘,她不是怪物。”
“我要带她走。”韩遂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带她去树林,兴许还有救。”
“凭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人人都想要她身上的这件东西,你呢?难道你不想要。”花三姐面露嘲讽,冷笑道,“多少人,表面上说得好听,谁知内心污糟的一团。阿霜在天秀镇住了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镇。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这样好心帮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韩遂不怒反笑,问道“我倒是想听,你知道什么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则盗。”花三姐一心要拉拢夕霜,见她始终站在那里不吭气儿,并没有被自己说的话打动,更没有要与她站在同一战线,“我问你,阿霜,你相信他的话吗?他从哪里来的?什么身份,说了个名字给你,你就跟着人家跑了,你怎么还这样傻!”
夕霜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我曾经很相信你,你呢?你相信过我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连累你。你应该知道你要是没这么烂好心,穆望春也找不到你那里。”花三姐其实是怕穆望春的,她们娘俩都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不用说了。穆望春和他娘子都死了,被甘家派来的人杀掉。我亲眼看到的,他们还会来找你和你娘,这才是我们来找你的目的。”夕霜虽然三姐有说不出的失望,可她还是想帮人,帮人帮到底。
“甘家的人,都拿到了消息。甘家的人来了,杀了穆望春和他娘子,你竟然在场。你为何毫发无伤呢?”花三姐使劲想了想,“我知道穆望春的本事不小,你的优势却不在打架杀人上头。但是甘家的人放过了你,那么说来,那个人是你认识的。”
韩遂发现夕霜在看自己,看样子,当时她和白衡齐的事闹得不小。朱雀知道,小圆知道,连花三姐都知道。他突然,有些心疼夕霜,当时遭遇了什么。
“那个人没杀你,也算还了你的人情了。你现在有更好更贴心的当然不稀罕他了,当初你可不是这样的。”花三姐的话,尖锐得像刀子,在夕霜本来已经平静的心口,用力戳了几刀,生怕不见血,还往里捅了几下。
夕霜刚要反击,发现花婶整个人抽搐起来,不停的在地上翻滚哀嚎。不!花婶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人,而且她翻滚的样子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张着嘴,无法呼吸,无法喊救命。
她快要死了,花婶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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