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院门敞开,如同虚设,谢怀宇难道是算准了有人会来,才故意让对方产生轻敌的念头。甘望梅突然听到身后动静,立刻做出防范的姿态,耳边听到的是夕霜的声音:“家家主,谢家空框框的,已经有段日子了,不必奇怪。”
以前谢家弟子很多,秦云行在世的时候收了不少,四大家族中就属谢家人数最多。谢怀宇难道把人全部给放走了?甘望梅不信邪,跑到了后院,依然没见到人影。即便是要弟子带出去虚张声势,也不用一个也不留吧。
“谢怀宇的确在决定称霸离驭圃之后,招收了不少的弟子。不过他招收弟子是假,用修灵者来填充结界的空缺是真。无凝烟的结界被韩遂拆了一半,伤得不轻。谢怀宇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用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填了进去,直接恢复原状,甚至比本来还更繁盛了一些。”夕霜大致衡量了一下,结界中繁盛了何止一点,影兽在其中再不需要把天地之间所有的灵气尽数吸取。非但如此,结界中又重新长出了花草鱼鸟,如果画轴也是一件灵物,那么灵物要比进阶之前更加厉害了。
甘望梅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诧异的神情,仿佛听到谢怀宇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也早有预算:“你说你的那只灵物也被困在了结界之中,你作为饲主和灵物之间有分割不开的干系。哪怕它被困在结界之中,也应该和你能够保持联系,你有没有尝试着与它交流,尝试着教它怎么脱身而出?”
“家主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和金瑶交流!”夕霜很快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别说是被结界相隔开,即便在结界之中。金瑶和她也没有办法完成最基本的交流。金瑶受了伤,为救韩遂的时候伤得不轻。可她记得水魄好像能够和金瑶做一些最简单的交互,这是灵物与灵物之间的心灵感应,反而把她这个饲主摒弃在了外头。
想到这里夕霜迫不及待地把水魄要从体内呼唤出来,突然她的左边肩膀一热,却是韩遂的手压在了她的肩头。虽然他没有说话,夕霜大致回味过来,韩遂是让她不要轻易召唤水魄,静观其变,才是眼下最好的对策。
甘望梅没有催促夕霜,自顾往前走,确认把谢家能看到的地方全走了一遍。秦云行在世时,两人很是交好,秦云行不方便出门,她来过几次,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
“谢怀宇果然不在,被你们说中了。我们能见到的是谢家的一部分,也就是明面上的一部分,其余隐藏的那些,找出来需要点时间。”甘望梅等于是在言传身教给夕霜,“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秘密不为外传,回头我也会把甘家的那一部分,逐步交予你手上。你也不用推辞,连弟子谱已经认定了你,说明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夕霜脸上不显,心里头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甘望梅对她就这样信任,还是说放出利益来,让她信服,收拢人心。她轻咳了一声道:“家主,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要把被谢怀宇掳走的同门救出来。”
“谢怀宇离开,不会把甘家人全部带着,我只担心衡齐一人,有个秘密,我曾经同他说过。要是谢怀宇没算计到这一层还好,否则为了挖出线索,不知这人会做出什么不当的手段。”甘望梅选择站在中庭正中,四海瑞兽镜从她身后祭出,笔直上升到一定的高度,镜面翻转,差不多把整个谢家全部笼罩在了镜辉的范围之内。
夕霜的目光跟着上移,看着在四海瑞兽镜中,颠倒过来的谢家。镜中的世界,本来就是反转,可这一次,镜内镜外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低下头,谢家依然是空空一片,不见人影,抬起头,镜中的谢家,只有一处人头攒动。至少有三五十人挤在了一起,从穿戴上看来,正是那些被掳走的甘家弟子。夕霜大致衡量了一下,确切的位置正是在中庭的东南方向。她抬头看过去,白墙青瓦,毫无异常。
原来甘家家主的本命镜还有这个特殊的加持之法,韩遂同样看到了镜中的世界。除开那些过于高深的结界,其他的应该都会被镜辉勘破。也难怪甘望梅认定,只需一个人过来就能把弟子救回去,这样一算谢怀宇不在,反倒是好事了。
甘望梅没有收回她的本命镜,直接冲着东南角方向走过去,什么墙!什么院子!对她来说,已经不复存在。她双手向左右用力挥开,仿佛在空气中撕开了什么屏障。夕霜甚至听到了撕裂的声响,如同镜中所呈现出来的景象一般,那些甘家弟子本来团团转地正在遍寻可以冲出结界的办法,骤然见到甘望梅三人出现,一个个目瞪口呆,反而安静下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离开,回甘家去!甘家乱成一团,需要更多的人手来收拾,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任由他人欺凌甘家。”甘望梅的话音落,四周响起欢呼声,那些甘家弟子或抱在一起,或哭或笑,方才确认了的确是家主正式回归了。
甘望梅让甘家弟子迅速离开结界范围,离开谢家。虽然谢怀宇不在,万一他临时回来,难免又是一场恶斗,甘望梅不怕与谢怀宇正面交锋,却不想这些弟子留在这里受伤。这么多人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走得又快又安静。旁边的夕霜看在眼里,不禁感叹甘家弟子训练有素,和这些年来和甘望梅强硬的手段训练,脱不开干系。
“夕霜,你们在那里做什么,不是要找你的灵物吗?”甘望梅送走最后一个甘家弟子,没有见到白衡齐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谢怀宇是在找那个秘密。而且他也知道了,白衡齐能够给他答案,所以把人给带走了。她相信白衡齐口风极紧,无论谢怀宇使出什么手段,怕是都难以撬开白衡齐的嘴。可是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能扔下任何一个甘家弟子不管不顾。
“谢怀宇既然不在,肯定不会把画轴留下。目前吃不准情况,我不敢与金瑶联系,生怕打草惊蛇。万一谢怀宇在这里,安插了什么眼线,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前来救人,至少要让那些同门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夕霜说得有模有样,连她自己都快相信这些话,“谢怀宇还把谢安在和小珍也一起带走了,这是为了什么?家主不如从本命镜中再仔细看看,他们两人会不会被禁锢在其他的结界之中?”
甘望梅倒是没有拒绝她的要求,用四海瑞兽镜再次把谢家里里外外照了个头,依然没有发现谢安在和小珍的下落:“谢安在是谢怀宇的亲生独子,秦云行不在了,哪怕父子不和,谢怀宇也不会对其下毒手,你不用只担心他。”
夕霜一听这话中有话,甘望梅显示不悦她只关心谢安在的安危,没有过问白衡齐的下落。夕霜可是在刚才,听闻甘望梅说白衡齐知道甘家的某些秘密,所以才会被谢怀宇带走。这个秘密不为她知,让她怎么开口来询问白衡齐的下落!她并非不满意甘望梅对自己有所隐瞒,白衡齐在甘家多少年,对甘望梅又终忠心耿耿。即便是在其伤重不醒的情况下,还依然遵循家主的叮嘱,宁愿放弃自己的将来,而扶持一个外来的人,继任家主之位。白衡齐能够做到这一点,难能可贵,夕霜并非对他还有抱怨,而是完全无法开口询问。
“衡齐当时去天秀镇找你是我的意思,这一点上,我们固然有错,后来他为你做了这许多,你早该原谅他才是,何苦揪着那一点往事不放!”甘望梅的话一出口,夕霜一脸木然地回望过来,和她想得没有差别,甘望梅总是把人性向着阴暗面在推进。或许这和此人心里就藏着一个最大的黑暗的秘密有关。夕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甘望梅猛地收起了四海瑞兽镜,不满夕霜她的顶撞:“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灵物,被谢怀宇的画轴带走,我让你与灵物联系,教你手法,你又不愿意去做,你究竟是对白衡齐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心中有话藏着不说,就好受了吗?你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藏着掖着!”
韩遂双手抱在胸前,对两人暗波汹涌,你来往往的怒气置身于世外。夕霜心里藏着一个结,甘望梅未必不知。可有些阴暗的东西,不显山露水还好,一旦撕破了那层防护罩,任由里面墨汁一样的过往流淌出来,再想要修补可就难上加难。所以甘望梅想用气势压住夕霜,不让她胡思乱想。毕竟在关键的时候,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能够对付谢怀宇。可以说,甘望梅对夕霜并非不信任,还是自身内心藏有恐惧。
夕霜目前的情况反而要轻松得多,她要是想走人,随时可以拂袖而去,根本不用理会身后事。这是甘望梅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她辛辛苦苦把夕霜留在身边,甚至亲口许诺要把家主之位留给夕霜,不仅仅是为了弥补曾经做错过的事。她想要给甘家一个交代,在她年老力衰,无力再抵抗外来强势的时候,夕霜是最适合保护甘家的人。这一点,大概也和夕霜身边有他这么一个人有关。否则甘望梅也不会在苏醒的最初,先过问韩遂是否还在?
韩遂成为了离驭圃的风向标,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安全的所在。谢怀宇无法杀死韩遂,只能用计将他困住。困住一次,两次不够,恐怕还有第三次第四次。他越来越适应结界,再想用相同的方式来束手束脚,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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