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鲍承先,拜见少保大人。”
张恪一脸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轻轻摆手。
“鲍将军,你是原本是贺总兵的部下,我和贺总兵是世交,咱们也是朋友,你赶快起来吧。”
鲍承先一听张恪这么客气,顿时也松了口气,他本来帮着岳父徐寿讨要榆树村民的欠款,结果张恪突然派人让他过去。鲍承先还以为恶了张恪,他舍了岳父,带着手下急匆匆赶回来,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鲍将军,西瓜在井里拔过了,来一块吧。”
侍女奉上西瓜,鲍承先受宠若惊,连连称谢,捧起西瓜,冰凉甜润的汁水流到心头,燥热不翼而飞,别提多畅快了。
“少保大人如此厚待卑职,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大人,日后卑职一定唯少保马是瞻!”
“哈哈哈,镇守辽东也少不了宝将军这样的勇将。”张恪转过话头,问道:“鲍将军,你写信提到过想弄些田产,可有此事?”
“啊,没错。”鲍承先摸不着张恪的脉,只能含混说道:“少保大人,不光是我一个人,还有不少武将弟兄,大家伙的田产都没了,家当也一点不剩,实不相瞒,过的连要饭的都不如,这些日子属下就在岳父家里,成了倒插门的7♀,☆.女婿,没脸见人啊!”
鲍承先说着还擦了擦眼泪,装的万分委屈,张恪心头好笑,也不戳穿他。
“鲍将军,大家伙的艰难我都看在眼里,可是你们也知道,田地终究有限,我总不能去强征土地,划给你们吧!”
鲍承先继续哭丧着脸哀求:“大人,实不相瞒。下官世代效忠大明,屡立战功,累计的土地过一万七千亩,全都在盖州一带,沦于建奴之手了,朝廷总该给忠心耿耿的臣子一点奖励吧,让我们能活得下去啊。”
张恪故做沉思,思索了半天。
“鲍将军,你说的本官都知道,可是巡抚王大人那里接到了百姓告状。他们说有人强抢土地!”
“绝无仅有,请大人明察。”鲍承先急忙否认,说道:“大人,都是刁民无理取闹,田地租给谁,本来就是地主一言而定,外人凭什么置喙。”
张恪点头道:“有理,不过毕竟有碍观瞻,这样吧。鲍将军,只要是公平买卖,谁敢找你们麻烦,本官一力承当。话又说回来。你们要是仗着武力,仗着官身,乒百姓,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兴奋过度的鲍承先根本没有理会后面半句。他只当张恪站在了他们一面。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张恪也是辽东的武将,怎么可能不帮自己人呢!
鲍承先心满意足地告辞。临走的时候,留在桌上五张银票,张恪接过来一看,都是一千两一张,见票即兑。
“哈哈哈,挺有钱的,不过很快就会没有了!”
张恪轻蔑地冷笑道。
半个月时间,张恪6续知会了退回来的所有将领,包括原来广宁的孙得功和汤辉也都得到了通知,不许强买强占。
大多数人眼里,根本不痛不痒。
鲍承先再次带着他的家丁跑到了榆树村,他把村口堵起来,逼着老百姓还钱。不还钱他就提高田租,总之有一万种方法炮制老百姓。
“常老头,没别的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常四爷拿着旱烟袋,狠狠吸了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缓缓问道:“鲍大人,就不能缓缓吗?”
“缓什么缓,我告诉你,外面有的是贱皮子想租田地呢,你们不还钱,这些田都收回去!”
“好啊,真是好啊!”
常四爷仰天叹口气,苦笑道:“真是不给好人活路,鲍大人,小的们惹不起,还躲得起!”
老头站起身,冲着村子里大喊道:“乡亲们,留下来是没活路了,咱们走!”
此话一出,鲍承先一头雾水,可是村子里已经走出了好多百姓,他们扶老携幼,把破破烂烂的家具装在独轮车上,背着布包,默默向村外走去。
“你,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常四爷磕了磕烟袋,冷笑道:“鲍大人,您岳父的田我们租不起,欠多少银子,地里有庄稼,还有这些房子,都归你们了。”
“乡亲们,走啦!”
村民们含着泪,走出了世代生长的村子,纵使有千般的不舍,可是一想到让人眩晕的地租,他们就没有一丝犹豫了。
鲍承先看着远去的人群,他顿时傻眼了,这帮人怎么轻易就走了,没了田地,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鲍承先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还是如愿以偿了,田地都归了他。赶快让人去把岳父徐寿找来。
“爹,村里的贱胚都走了,这些田就是咱们的啦!我这就去招募流民过来,地里还有一季庄稼,简直赚大了!”
鲍承先手舞足蹈,高兴地没边,可是岳父徐寿脸上却一点笑容没有,相反五官扭曲,难看的要死。
“爹,你高兴地糊涂了?”
“唉,高兴什么啊,咱们摊上麻烦了!”徐寿无奈地叹道。
其实何止是他,那些磨刀霍霍的将门大族都憋着兼并田地,好好捞一把。他们巧取豪夺,用尽一切办法,占有更多的田地,把田租抬得更高。
辽西就这么大,还不任由他们上下其手,大横财……
不过这只是梦而已,他们现先是难民6续都消失了。就算没有消失,也纷纷聚集到朝廷搭建的营地之中。
每天里面都飘出米香,离着老远能听到训练演武的声音。
一两个月的时间,难民就会跟着明军离开。空闲的营地很快会被其他人填满,而这些人多半都是他们手下的佃农。
刚开始人员流失,谁都没当回事,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活人遍地都是!
你们不愿意干,还有别人干呢!
可是很快他们就感到了不妙。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田地,虽然庄稼还在,可是总不能让尊贵的地主带着三妻四妾去收割吧。
惊醒过来的地主急忙打听,他们终于弄清楚了,原本的佃农都被朝廷忽悠走了。
去草原屯垦,三年不收地租,朝廷派遣军队保护,而且随便垦荒,能种多少就种多少。
这消息简直把辽东的大户都砸晕了。开什么玩笑,去蒙古人地盘上垦荒,找死啊!
愤怒地大户地主召集了打手,要给不知死活的佃户一个教训。他们雄赳赳刚出动,义州兵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犹豫冲过来,暴揍一顿,打得他们爹妈乱叫。
张少保说得好,佃户去留。各凭本事,敢用强,杀无赦!
大户们傻了眼,只能反复告诉自己的佃户。千万不要上当,去了蒙古那边,就再也回不来了!
苦口婆心地劝说似乎有点用处,佃户流失的度变慢了。
秋收的时节也到了。地主们因为缺少人手,不得不纡尊降贵,跑到田里和百姓一起劳作。一天下来。腰几乎折了,细皮嫩肉的双手全都细小的口子和血泡,简直欲哭无泪。
而真正麻烦的事情却从天而降!
不知什么时候,乡间突然多了很多商贩,他们推着小车,上面放着崭新的苇席,大声吆喝着。
有好奇的百姓凑过来,一见之下,顿时吓了一跳。
“你,你不是榆树村的田老七吗?怎么做生意了!”
田老七呲着板牙,嘿嘿笑道:“还不许俺时来运转吗,大家伙看看苇席吧,全都是上好的货!”
拿开了席子,下面还有两个大木桶,大家往里面一看,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连这都不认识了?”田老七笑道:“左边的是口碱,蒸馒头用的。右边是咸盐,不要我说了吧!”
盐!
有人抓起来,尝了一口,果然齁死人。他们痴痴瞪着田老七,惊骇地说道:“贩私盐,你不怕掉脑袋?”
这话一出口,围拢过来的人全都倒退好几步,自觉和田老七划分界限。
大明的食盐一直是专卖的,贩卖私盐从来都是掉脑袋的重罪,不由得普通百姓不怕。
田老七却满不在乎,笑道:“乡亲们,我这可不是私盐,你们看看,这是辽东巡抚衙门下来的盐引,小弟我每年能贩运两千斤咸盐。我的盐可都是顶好的,和青盐差不多。”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田老七呲着雪白的门牙。只是大家并不在乎这个,他们想知道田老七是怎么咸鱼翻生的。
“实不相瞒诸位,我们都跟着朝廷的军队到了草原上。到了地方,才知道满地都是宝贝。一人多高的芦苇,砍下来编成席子,男女老少一起干,有晋商过来收购,一个女人半个月就能赚三两银子!”
多少!
在场的百姓嘴长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耳朵,他们一年也挣不到三两银子啊!
“嘿嘿嘿,这算什么,我们新村子周围有盐湖,里面都是白森森的食盐,还有口碱。这玩意在草原上没有人在乎,和废物一样。”田老七美滋滋说道:“我们采盐,每个月给军爷一千斤,剩下的可以自己卖,小弟不才,就有两千斤的盐引,这可是传辈儿的宝贝,儿子,孙子,都指着财呢!”
田老七说着,小心翼翼把盖着大红官印的盐引塞到了怀里。
周围的老百姓眼珠子都红了,一个个垂涎三尺。
“老七,七爷!快告诉大家伙吧,怎么交好运啊?”
田老七得意地一笑:“俺不懂别的,就知道跟着张少保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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