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已经形婚一年多了,除了几次必要的家庭聚会和商业晚餐,吴禹同从来没有和她一起吃过饭。
她也乐的清闲,每天废寝忘食的工作,比形婚之前还要拼命,一点都没有别人嘴里的嫁入豪门,安心做阔太太的悠哉时光。
一天晚上,她正在加班,突然接到吴禹同妈妈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家里。
为了扮演好一个好儿媳的角色,她连忙收拾了东西回去,一到家,就看到吴妈妈不满意的冷着脸。
文雪旗心想,吴妈妈好歹是个受过教育的知识女性,家庭背景又良好,不能做些没素质的事情,随意找人麻烦,刁难别人吧?
吴妈妈冷笑的看着她,嘲讽的说道,“你还真是忙啊!”
她认为,女人既然结了婚,就该做好饭等丈夫下班,而不是一天天的加班工作。每天那么晚回家,回来倒头就睡,一点都不关心丈夫,更别提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娶了这么个媳妇还不如没娶,保姆都比她要强。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能做什么。
吴禹同帮着文雪旗辩解,却被吴妈妈训斥的更加严厉,直言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没有良心的很。
文雪旗寻思,吴妈妈的书还真是读到了狗肚子里。
她不愿意陷入这种,有明显针对性的泥潭里,她虽然有帮着吴禹同应付家人的责任,但是没有跟吴禹同的妈妈扯皮闹架的责任。与此相比,她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工作上。
想想那些还没完成的工作,文雪旗觉得跟吴妈妈掰扯下去就是浪费时间,她挽了袖子,简单做了两个菜,证明自己的主妇能力。
那两个菜,一个是大葱炒鸡蛋,另一个就是韭菜花拌豆腐。
这两个菜做起来特别简单,当然,文雪旗也只会这两个菜,所以只能把盘子摆的漂亮一点,来撑门面。
吴禹同和他妈,都是第一次见到韭菜花拌豆腐这种吃法,觉得很奇怪。
韭菜花是文雪旗从家里带来的,吴禹同之前只在火锅店见到过,还没有试过拌豆腐的吃法。
吴妈妈捏着鼻子,不愿意碰这个东西,对着她讽刺挖苦了一番,直言这是乡下人才吃的东西。
她讽刺道,“你把我们家当成什么地方了?你把同同当成什么了?他是人,不是牲口。”
“你应该知道自己什么价进来的,也该知道自己远远不值这个价。现在你连饭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是啊,她跟吴禹同形婚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她为了获得目前来说无法得到的钱财和便利,把自己卖给了吴禹同,利用自身可创造的价值,慢慢还债。
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果她无法提供源源不断的价值,无法为吴禹同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她就要还上剩余的钱走人,吴妈妈再次提醒了她这一点。
她是吴禹同买来的工具。
工具该做好工具该做的事情,不然这个工具就要被换掉。
吴禹同却突然打断了他妈的诘难,他把碗递到她面前,要加一碗米饭。
“这菜挺好吃的,以后每天都做给我吃吧。”
吴禹同说,他吃火锅时就常见韭菜花,挺喜欢的,所以这碟子韭菜花拌豆腐,很合他的口味。
吴妈妈打了一把他的手臂,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这孩子,做什么……”
吴禹同却接过碗来,下了逐客令,“妈,时候不早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我们都是年轻人,晚上有正事要忙。”
文雪旗还是个姑娘家,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后,脸面自然有些烧得慌,文妈妈看了,还以为两人真的要恩爱一番,气的直咬牙。
她狠狠瞪了一眼文雪旗,拿了包就走了。临出门前还不忘刁难一番,“既然你们两口子有正事要忙,那就忙出点正事来,明年我就要抱到孙子。我们吴家,可不养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文雪旗心想,吴妈妈好歹也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受过良好的教育,这些年又一直在学校里做辅导员,有体面稳定的工作。怎么思想举止跟村里那些妇女,也差不了多少呢?
或许真如别人说的那样,素质跟学历高低无关,跟读书多少有关吧。
不管怎么说,她对吴禹同很是感谢,无论他是为了帮他,还是真的喜欢这菜,总之他的做法,暂时消除了她的压力。
“吴总,谢谢你帮我解围,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抓住机会表明忠心,别让吴禹同对她心生不满,才是最重要的。
豪豪还在缓刑期间,还有被抓进监狱的可能。为了保护他,她一点也不敢松懈,必须拼命抓牢吴禹同这根救命稻草。
文雪旗记不清楚吴禹同那时的表情了,只记得他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把饭全都吃光,才回了房间。
她看着那盘,被吃的精光的,韭菜花拌豆腐,明白他是真的喜欢这一口,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就经常做给他吃。
他们俩都很忙,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但只要他俩同时在家,文雪旗一定会,做一盘韭菜花拌豆腐,放桌子上,算是对他的一种讨好。
她害怕他会找一个能力更强的女人替换她。
为了不让自己处于竞争劣势,没有利用的价值,被他踹掉,她只能拼命再拼命,努力再努力,一刻也不敢放松,尽最大可能,向吴禹同展现自己的附加价值。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
直到后来,她终于还清了欠款,履行完形婚的义务。
在帮吴禹同掌控了公司的大权,坚壁清野,排除异己,培植了一批忠于他的部下后,文雪旗觉得自己的日子终于是到头了。
但是吴禹同却出尔反尔,不同意同她解除婚姻关系,理由竟然是公司短时间内离不开她。
“我可以多给你钱,价格远超你可以提供的价值,反正你就是要钱,不是吗?”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阳光晴好,万里无云。
吴禹同站梧桐树下,面色平静的,拒绝了她的离婚请求,淡紫色的花朵,在他身边纷纷坠下,亦如文雪旗的心一般,坠到了泥土里,被人践踏伤害。
他对于她的愤怒一点也不在乎,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把头侧到一边去,看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没有一点人情味。
她在那一刻开始对吴禹同绝望。
他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虽然她多年来一直有自知之明的,把自己放在工具的位置,但是多年相处下来,或多或少的能感受到,吴禹同对她是尊重的,把她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工具。
她感谢吴禹同的尊重,作为对他的报答,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有不利于吴禹同的言论,都会第一时间跳出来维护他。
不管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会第一时间考虑吴禹同的利益,绝不把他置于危险之中,遇到好事情绝对要树立他光辉伟大的形象。
这些事情合同里都没写,但是她愿意这么做,当做是对他的报答。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一天,他们难得一起回了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闵尧的邮件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泪水无声划过脸颊。
闵尧在邮件里写到,他想跟她结婚,他这一辈子只愿和她一起过。不管她现在名声如何,身体如何,在他眼里,她永远是十七岁的模样。
而现在的她,身心都是千疮百孔,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她真的没有自由么?
文雪旗想起了那份婚前协议书,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可以有自由!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恢复理智后,起身去客厅倒水喝,脑海里飞速的盘算着计划,偶然一瞥,发现桌上放了一盘韭菜花拌豆腐,她的怒气瞬间就拱了上来。
他是多么的厉害啊,首先违背了承诺不说,还拿着这道菜讽刺挖苦她,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被买过来的,有利用价值的“工具”罢了。
作为一个“工具”,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兑现承诺?
作为一个“工具”,她有什么资格跟他提离婚?
作为一个“工具”,她有什么资格追求自己的幸福?
是啊,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没感情的“工具”罢了。
所以他肆意的践踏的她,无情的嘲弄她,百般的羞辱她。
文雪旗至今都还记得那晚的愤怒,那是她有生之年,发的最大的一次脾气。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当时的吴禹同不可原谅。
她一把推开他的手,望着他那张老黄瓜刷绿漆的脸,一开口全是怨气。
“你一边去,我讨厌这个!”
“你……”
文雪旗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她找了个瓷盆,蹲在地上和面,一点也不想再理他一下。
如果当时他放她走了,她就会跟闵尧在一起,两人过着安稳幸福的小日子,不够富贵却足够温馨。
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为琐碎的小事所累,两人的关系,会伴着琐碎的小事,愈加趋向亲情,不会有大起大落是是非非,更不会有之后的无妄之灾。
其实心里,说不怨他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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