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倒是那个胳膊上有伤疤的大哥,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打破了沉默。
“我就说你俩配合的那么好呢,原来是对象啊!”
拉倒吧,谁跟他是对象啊!
“别误会,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后面三个民工大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可不信这一套,那没任何关系,就能叫老婆了?
其实他们能理解,小姑娘家嘛,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多正常的事啊。
你还别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洋气。
他们管媳妇都不叫媳妇,叫老婆;管男人也不叫男人,叫老公。
叫着叫着,都感觉是一群老妈妈小老头了。
嗨!
上了年纪的盼望年轻,这年轻的,倒是先把自己捯饬老了,稀罕!
吴禹同并未表态,他默不作声的听着文雪旗和他们解释,一双眼睛只看着前面的路。
突如其来的专注倒是让文雪旗觉得很可疑,这混蛋,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末了,吴禹同找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停车,不是最外面,但又方便出来。
他声音沉沉的,仿佛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讨论,“先吃饭吧。”
对于劳力们来说,自助餐绝对是奢侈一把的首选。
小年轻小姑娘吃不会本来,他们可就难说了,敞开了肚皮,能把老板吃到哭。
既然是烤肉自助,那他们也不客气,五花肉拿的毫不手软。
每人都是用胳膊担着四五个碟子,好菜一堆一堆的往桌上端。
这里啤酒也是自助的,那可美了他们,没人端了两扎,喝完一扎再续上,两扎喝完继续去打,就差直接把人家桶给抱过来了。
胳膊上有疤的大哥,在超市里表现的挺强势冷酷,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文雪旗事先嘱咐他,看人的时候用眼角看,说话时候微低着头,声音放得低沉一些。
他一一照做了,再加上胳膊上的疤痕,就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其实本人性格特别逗,一边张罗着烤肉,一边吆喝着要唱戏助兴。
手势打起来,文雪旗才注意到,他不仅胳膊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那只手的小拇指也是残缺的,只有半截子粗粗短短的指头辅助着做动作。
大哥也注意到文雪旗在看他的手,憨厚的笑了。
“别看我少了半个手指头,不碍事,出力干活什么都强的很。”
文雪旗点头,“我信你,不过你这只手是怎么伤的?”
大哥咽下一大口啤酒,先是眯着眼睛皱着脸,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应该是在压泡沫,接着又眉眼舒展,满足的笑了。
“我跟人家争地基,被那狗日的给剁掉了,这胳膊上的疤,也是狗日的西瓜刀给我砍的。”
一直生活在文明富裕环境中的吴禹同,听了这话,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这是古惑仔之人在江湖飘?
卧槽!
他已经脑补了一出山鸡哥带头砍人的画面。
“报警了没有?他们有没有赔你钱?”
五花肉在炉子上次拉兹拉的叫着,仿佛每一块都在叫嚣着自己的成熟和肥美多汁,邀请人来品尝犯罪,勾引着所有人的味蕾。
“嗨!”大哥翻了翻肉,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事。
“这算什么事啊,就报警!我还把他腿给打断了呢,他不也没报警?这种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了,哪里用得着经公家。”
吴禹同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一直知道,较为贫穷落后的地方,法制不够健全,大家的法律意识比较淡薄。
但没有想到,诸如断腿卸胳膊这种,严重侵犯公民身体健康和完整的行为,在他们的眼里,竟如同儿戏。
“地基有那么重要吗?为了它,腿也不要,手也不要。”
“当然重要,没地基怎么盖房?没房怎么给儿子说媳妇?说不到媳妇就得打光棍。那我的香火就断了,以后谁给我养老送终?”
吴禹同表现出不符合年龄和阅历的天真,“那你可以买,用不着这样去拼命。”
“嘿!”大哥越发觉得,吴禹同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看样子这小子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
“你以为我断了个手指头就没给钱啊?我跟你说吧,一分都没少给。我跟那狗日的都看中这块地基,这才动的手,要不然咱也没那必要。”
吴禹同还想再问下去,被文雪旗一脚踹了脚脖子,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幽怨又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仿照之前的样子,用腿别住了她的腿,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文雪旗不动声色,在他大腿上猛掐了一把。
“唔……”他差点没叫出来,拼命的喝水掩饰尴尬,一双耳朵却早已红了。
小样!
真以为姐姐没法子治你?
这个何不食肉靡的家伙,不懂底层人的生活规则就不要乱说话,显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大哥,你身子骨结实,干活有力气,又给孩子护下一块好地基,将来肯定不愁说儿媳妇抱孙子。
大哥露着一口黄牙嘿嘿的笑了。
他的幸福如此简单: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生孙子,是他奋斗一生的目标。
“我们没什么大出息,耙齿一辈子就盼着有个大孙子。不像你们俩,能去打假货,还能让公家帮着你们要钱。这要放了别人,人家都有熟人在上面说话,哪可能给钱?”
这一点文雪旗也是清楚的,99年的时候,他们这种贫穷的地方,法制建设还不够健全。
总有些人能找到一些可乘之机,败坏社会的风气,影响社会公信力。
所以她特意选了几家繁华地区的家庭超市,还把时间定在了中午时分。
这时候人多,大家都在外面闲逛,超市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玩阴的。
即使上面真有熟人给他们说话,碍于影响之大,也会尽量保持公正。
况且,他们有熟人,馥郁堂就没有熟人吗?大家拼熟人,还不一定谁的熟人更熟。
更重要的是,国家刚开完会,要依法治国,现在各个方面都在严打严抓,顶风作案,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些卖惯了假冒伪劣商品的人,如果还以为会跟以前一样舒服自在,那可就离到头不远了。
国家会越来越强盛,法制也会越来越健全。
“以后你们遇到这种事情,也可以打电话,公家会向着你们的。”
几个大哥忙摇头,他们宁愿吃点亏,也不想去惹事得罪人。
吴禹同被掐了大腿后,就一直默默的听他们说话。
趁着大哥们又去端菜的功夫,他终于有了动作,掏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出来。
他把烟拆开,抽了一根,点着,递到文雪旗嘴边。
缭绕的烟雾四散开来,熟悉的味道通过鼻底传到舌尖,文雪旗有一瞬间心痒难耐。她觉得舌头麻麻的,内心空虚,特别想嘬点东西。
她烦躁的推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吴禹同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诱惑她,“尝一尝吧,特别棒,飘飘欲仙。”
“有病啊你!想抽烟滚出去抽,别在这污染环境。”
哎呦,吴禹同啧了两声。
“你是怎么戒掉的?以前不是一天一包吗?有什么秘诀,说来给我听听。”
“这还不简单!”文雪旗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去精神病医院住半年,每天让医生电电你,想戒掉什么,都能戒掉。
小样,想套姐姐的话,你还嫩了点。
吴禹同再次认证失败,自觉没趣,捻灭了烟,用叉子把肉一块一块的穿起来,做成一个小塔状,然后掏出打火机,百无聊赖的烤着肉串。
突然,他把烧得半焦不焦的肉串递到了文雪旗面前。
“吃吗?”
焦糊的味道,加上浓厚的油腻味,差点没把文雪旗给熏吐了。
她去打他的手,反倒被他捉住了手,动弹不得。
“你……”
吴禹同挑眉,“我刚才叫你老婆,你什么想法?”
文雪旗皱着眉直喊痛,吴禹同稍稍松了一下手,她立马抽回手,还眼疾手快的夺过他的肉串,扔到了啤酒杯里。
滋啦一声,啤酒冒了好多小泡泡,肉串罪恶的一生终于是结束了。
“你有病吧?跟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出门在外,扮演个临时夫妻多正常,能有什么想法?”
上一世已经结束。
她绝对不会,再让吴禹同抓着把柄,跟他有任何身份上的牵扯。
人家富二代的媳妇,都是豪车豪宅,名牌包包,各种炫富享受人生;而吴家的媳妇,要往死里干活,还要时刻准备好被吴家舍弃,为吴家牺牲生命。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上一世的时候,他亲自打电话宣告了她的死刑。
那是一个大雨瓢泼的午后,她看着雨水倾盆,冲刷着自己的血液。天空阴暗的可怕,雷电在天边蜿蜒,雨滴落在眼里和泪水融为一体,一直流到了她的心里。
那就是了,她耗尽心血拼了一辈子,最后得到的下场。
吴禹同似乎很是不满被她骂幼稚,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把肉串捞出来,扔到烟灰缸里,几块无辜的肉和那半截的香烟躺一起,还没有被主人品尝,贡献他们的价值,就已经注定了要进入垃圾桶的命运。
“你一个小姑娘有多少事情要外出?叫那么多人老公,也不怕心怀鬼胎的人,趁机占便宜假戏真做。”
哎哟,她谢谢他了。
对她来说,最危险的就是他了。
这世上也只有他会心怀鬼胎的来接近她,利用她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劳你费劲,我的老公有且只有一个。”
吴禹同猛地转过脸来,表情晦暗不明,“你再说一遍!”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五个人风风火火的去了市中心大超市。
这种大超市都是当地甚至省里的大企业,占据最有利的位置,客流量巨大。到了休息日,节假日,更是有摩肩擦踵之壮观。
一个大超市,比十家家庭超市绰绰有余。这里面的收银员,在别人看起来,都是十分体面的工作。
由于超市体量大,他们不可能再像那些家庭超市一样,直接进去闹,得想点别的办法,迂回前进,曲线救国。
文雪旗在护肤品专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馥郁堂的产品。
99年的时候,馥郁堂已经有了80多年的积淀,是真正意义上的国民老品牌,客户认可度极高,铺货自然也多。
一个牌子,就占了半个货架。
相比起来,其他几个牌子,共用另外半个货架,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文雪旗先试了一下试用装,确定这东西没问题,又仔细的观察了货架上的每一瓶产品,终于发现,这些产品的外包装封口,彼此之间都有不同。
她将其中几瓶买下来,要了小票,特意让保安把章盖得清楚些。
吴禹同趁机塞了一盒烟给保安,“大哥,你帮个忙,给我个采购经理的联系方式吧。”
哎呦!四块钱一盒的烟!可了不得!
“咳!”
保安眉飞色舞把烟塞到裤兜里,作势提了提裤腰带,扬着下巴,眼尾白了他们一眼,语气很是高傲。
“你们做什么的?找王经理干什么?”
吴禹同一把把文雪旗揽到怀里,笑呵呵的说,“我们两口子开了个小厂,想跟王经理谈谈生意。”
混蛋,敢趁机占她便宜!
文雪旗在他的后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面上却是眉眼轻浮,声音婉转,娇滴滴的,“大哥,您就行行好,帮帮妹妹吧……”
“……”
面对这天降绿帽子,吴禹同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巴掌!
这小妮子!
存心跟他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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