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汹涌暗起 风波未平 第一百三十八回 心生隔阂

    玄明立在巨蛇投下的大片暗影中,苦苦掐诀,掐的手指头的要肿了,每掐一下法诀,便甩出把豆大的如雨汗珠子,他身侧歪七扭八的倒伏着无数白骨,这些白骨原本皆是完整的身躯,此时已被人打零散了,白森森的半浸在乌漆墨黑的沼泽地里,十分诡异。

    听得无尘此话,玄明狠狠啐了一口,拧着桃花眸骂道:“放你祖宗十八代的狗臭屁,甚么做客,有你这样请人做客的么,你这分明是绑票,本公子不去,打死也不去。”

    无尘的笑容狠狠一滞,单手一挥,巨蛇登时做出俯冲而下的架势来:“那么,在下只能成全玄明兄,将你打死了。”

    玄明显然比无尘哽的更厉害,这分明不是折子戏里的套路么,自己方才骂完那一句,无尘应该说的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在下对你不客气,捉你回去了,这无尘,瞧着笑眉笑眼可亲可善,竟是个动辄喊打喊杀的狠人,他歪着头龇牙一笑:“你个傻得冒泡的老小子,杀了本公子,就拿不到赎金了。”

    无尘却是一笑:“无妨,活人有活人的价,尸首有尸首的价,在下不计较多少,有多少拿多少。”

    玄明暗骂不停,心中盘算着灵仙应该早已被传送出去了,若是方才的传送阵法没有出差错,此时的她应该已经离开了云中城的范围,他挑眉一笑,桃花眸中没有丝毫的惊恐惧怕之色:“罢了罢了,本公子便宜你个活人的价钱罢。”

    言罢,玄明撤了法诀,双手一挥背在了身后,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来。

    而随之,白光嗡鸣一声荡漾敛尽,徒留下虚空中玄明余音袅袅的惨叫:“你个老小子,下手轻点,若是伤了本公子的皮肉,赎金要少三成的。”

    落葵有些傻住了,瞪着苏子张口结舌道:“这就,完了,苏玄明呢。”

    苏子幽幽叹了口气,摊了摊双手,无奈的摇了摇头:“完了,这是玄明走前影下的,他耗尽了法力,将这情景隔空封印在了灵仙带走留影石上,灵仙一路不眠不休的赶回了南祁国,才将这留影石上的情景送了来,此番南祁国动用了隔空传信,又得缓上大半年了。”

    落葵暗了暗生疼的额角,疑惑道:“好端端的,万毒宗为何要绑了苏玄明,他的身份是如何露出去的,大老远的,他带着灵仙去云中城作甚么。”

    苏子登时垂眸不语,只沉沉望了杜衡一眼。

    杜衡忙着轻咳了一声,道:“这个,不是,那个天一宗嘛,升仙大会嘛。”

    落葵转瞬回了神,狠狠拍了额头一下,转了话头:“是了,是了,苏玄明一向招摇过市,露了身份也不足为奇,叫他受受罪也好,省的他以后总是喝花酒不给钱。”

    苏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方才低落沉郁的心亦松快了几分,笑道:“幸而你与玄明素未谋面,否则非得打起来不可。”

    落葵瘪了瘪嘴,一本正经的沉声笑道:“那就劳你大驾,走一趟长和国庐陵城,顺便废了苏玄明的修为,若真的有打起来的那一日,叫他只有挨打的份儿。至于南祁国那。”她略一沉思,单手翻花,手上蓝光大作,掌心中蓦然呈现出一枚蓝光潋滟的珠子,凝出这枚珠子后,她的脸色白了几分,伸手递给苏子,道:“这珠子里的御水之力足可施展三次隔空传信,你途经长安时,交给杜仲,让他送去南祁国。”

    苏子翻手收好,点头道:“你放心,我将事情都安顿好了,明日就启程,我还要赶回来过年,吃你烧的年夜饭呢。”

    落葵心下微沉,那个看似敦厚的男子,实则是万毒宗的护法之一,名叫无尘,数年前苏子曾与他交过手,彼时的他在苏子手下走不过三招,如今自然更加不足为虑了,只是庐陵是万毒宗宗门所在,藏龙卧虎危机四伏,并不单单只有万毒宗一名高手,苏子此去,绝不会如他所说的那般顺遂简单,但她仍是抿唇一笑,轻松道:“好,你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

    日薄西山,最后一缕阳光被重重拉到层云后头,四下里涌来暗沉沉的夜色,京墨在晚饭时分回来,瞧了眼满桌子的菜,挑了一筷子清淡素菜,悲悲戚戚的一叹:“早知道吃这些,我就在外头吃了饭再回来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不想吃便饿着。”落葵瞥了他一眼,少有的冷言冷语。

    一连数日都未见到空青在水家出现,曲莲终于憋不住了,笑意温婉,如和煦春风拂面,问了一句:“空青呢,怎么不见他。”

    “不知道,好几日未见到他了。”京墨噙着浓浓笑意,一眼不错的望着曲莲。

    “那些法诀我有些地方不懂,还想找他请教一二呢,罢了,以后再说罢。”曲莲笑望着京墨:“空青可有私下与你偷偷传过艺。”

    京墨微怔,笑着摇摇头。

    曲莲抿了口茶笑道:“他给落葵私下传艺过,我都撞见好几回了。”

    落葵冷薄笑道:“我又无法修炼,他与我私下传甚么艺。”侧目瞧见京墨暗沉沉的脸色,一双眼眸盯着她,怒火几乎要烧到她的心间,她的心间冰寒一片,指尖泛起微凉,知道他又生了疑:“没影儿的事儿,你莫要胡乱猜测。”

    京墨却怒道:“你莫要与我说这么多,你明知已与我定下婚事,却还与空青攀扯不清,你若还顾念我的面子,便与他正经断了往来。”

    落葵哑然,眉心微曲道:“我几时与他攀扯不清。”

    “若非你与他攀扯不清,他能赠你镯子么,能几次救你于危难之间么,你高烧那几日,也是他没日没夜的守着你,吃不下睡不着的,许家来闹事的那一夜,你死活不肯与我亲近,将我撵了出来,却又与他说了半宿的话,我且问问你,你与他究竟有甚么私房话要说,你与他如此亲昵,究竟将我置于何地。”京墨再忍不住,将藏至心底多日的疑问悉数倒了出来,越说越恨,脸颊憋得通红。

    这一声声诘问,皆像是在打落葵的脸,痛极却又说不出口,她垂首,碗中一汪菠菜汤绿如凝碧,映出她茫然的眉心,几时有这样的事,许家来闹事那一夜,她的确与人说了半宿的话,但那人分明是苏子与杜衡,她好端端的清白之身,生生被人污了个泥里打滚,浑浊不堪,只觉心间堵得生疼,她昂首,不言不语的冷冷凝望京墨。

    京墨冷笑道:“你看着我作甚么,你是当我眼瞎么。”

    落葵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摔在桌案上,扬眸道:“你是信不过我么,若信不过我,那婚事就此作罢,你自去寻你信得过的姑娘,如何。”言罢,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曲莲,只见她眉心隐隐生出喜色,若非这点喜色,落葵当真会以为方才她只是无心,只是脱口而出,并非刻意。

    此言一出,着实吓着了京墨,他本意并非要悔婚,只是见不得落葵与空青亲近,想要以此逼迫她离空青远一些,可谁曾想,她的硬气远超自己的估量,他软了姿态,道:“我自是信得过你的,只是信不过他而已,好了好了,我一时气愤口不择言,你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落葵不言不语,垂首间有些许失神,不曾想一个恍惚,筷子脱手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却正看到京墨的脚探进了曲莲的裙底摩挲,她狠狠打了个激灵,再定睛去看时,却无半点不妥。不禁叹了口气,果真是思虑过重,疑心太深了。

    席间气氛尴尬,哽的人有些食不下咽,杜衡晦气的抬手,重重给了京墨额头一筷子,打出一痕微红,淡淡道:“往后说话过一过脑子,主子与谁说话,跟墨公子有甚么关系,墨公子你管得着么,若墨公子往后再这般口不择言,不必主子开口,我就先将你撵出去,若墨公子被撵了出去,从此就休想再进水家半步了。”

    如今连杜衡都敢这般训斥挤兑自己,京墨顿觉脸上无光,也再吃不下半口饭了,重重摔了筷子,拂袖而去。

    用罢饭后,外头下起雪来,雪片细密如棉如絮,在暗夜中结成冷冷的白色薄雾,落葵拉着杜衡在屋内对弈,忽而一阵风裹着雪片掠进来,落葵打了个寒颤,杜衡忙起身去关窗,却见京墨和曲莲同执了一把红色油纸伞立在院门,回首诧异道:“主子,这么晚了,墨公子与曲姑娘去干嘛了。”

    落葵执了白子,一时间不知该落到何处,咬着下唇,抬眼望了望窗外,眸色微暗,淡淡道:“天刚擦黑他们便出去了,不知道作甚么去了。”

    杜衡推开棋盘,看了她一眼,笑道:“主子心不在焉的,不下了。”

    “分明是你要输了。”落葵嗤的一笑,缓步走到窗前,瞧着外头的两个人,不禁心尖微痛,自打婚期定下来后,她并未从京墨的眸中觉察出欣喜,反倒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动,她与他之间客气有余,疏离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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