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曦光薄弱。
园子里面,各式各样的鲜花争妍斗艳,姹紫嫣红。
不过,王若离的目光没有在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之间流连,而是被花间那些散落着的白色身影所吸引,那是一些平淡而又静雅的白色,像一个个小小的绒球,就像天边的白云,染出了这些平凡质朴的蒲公英。
艳红翠绿之间,点缀着的这些不起眼的蒲公英,被薄薄的晨光映照,纯洁的颜色里散发出丝丝爽朗清明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人顿时觉得格外舒心开阔。
没有桃花的妖艳,没有牡丹的高贵,没有丁香的芬芳,但是蒲公英,有着属于自己的方式,当那和风一起,花枝摇曳,而蒲公英却是随风漂流。
安静的等待,洒脱的飞翔,无不彰显着一股随遇而安的气度。
清静之余,园子内侧,传来几声轻微的细语。
王若离微一迟疑,隐枫术起,轻步掠近,隐在一处假山后面。
但见假山内里,有着一男一女,正在轻声相诉,瞧着身形,竟是林倩兮和陆鲲。
“倩兮,你和伯父谈得如何?”陆鲲一脸贪婪地看着林倩兮的俏脸,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不会真的答应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吧?”
“怎么可能!”林倩兮不满地甩了陆鲲一眼,似乎对他的不信任,有些不开心。
“呵呵,你说那个李弱,长相丑陋,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真是可笑至极。”陆鲲听到林倩兮没有同意下嫁,总算放下心来,嘴角哂笑道。
“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绝不妥协。”林倩兮眉头凝蹙,态度坚决道。
“倩兮,委屈你了。”陆鲲两眼脉脉地望着林倩兮,脸上全是柔情蜜意,伸手想要搂抱林倩兮,“如果心里觉得憋屈,就靠在我的怀里,尽情地宣泄吧!”
“才不要呢!”林倩兮脸面含羞,见着陆鲲的动作,轻巧地躲到半丈开外,看着陆鲲双手扑空,笑得花枝招展。
“哈哈……看你还往哪里跑……”陆鲲一抱落空,没有气馁,反倒哈哈笑了起来,张开双手,作势上前,再度扑出,可惜还是被林倩兮的身子躲了过去,仅仅拉到了林倩兮的玉手。
忽然,
一个转眼,陆鲲惊见假山后面,闪出一个黑袍身影,正是王若离。
陆鲲的心里一个咯噔,惊恐万分,这个糟老头子可是一名灵境强者,瞧着他的古怪脾性,还有那般冷冽的杀气,极有可能直接一剑将自己宰了,当下手心冒汗,拉着林倩兮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
林倩兮突见陆鲲停下手头所有的动作,脸色难看,一动不动,有些奇怪地顺着陆鲲的目光望了过来,正巧迎上王若离淡漠的目光,不禁心头一颤,脸上的几丝娇羞,顿时化成了僵硬。
“林姑娘大可宽心,在下和令尊做了一番交流,已经取消了结亲之事。”王若离面无表情,言语平淡,仿佛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今夜,在下便会离开此地。”
“多谢李弱先生。”林倩兮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几丝颤栗,有些气气地甩开陆鲲的左手,“之前倩兮的情绪过于激动,有些失控,还望李弱先生海涵。”
“在下能够理解林姑娘的心情。”王若离平静的话语,让人听不出感情的波动,“此情此景,硬要求取一份冷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举动罢了。不过,气量之度,终究有限,若因失当行止而迸发,却是怪不得别人。”
说着,王若离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谢谢!”林倩兮神色意外地望向王若离,温声谢道。
一直静默的陆鲲见状,如蒙大赦,拉起林倩兮,慌不迭地往外退走。
匆匆跑开了老远,陆鲲这才喘了一口粗气,回头狠狠地瞟了一眼远处的王若离,冷笑着对林倩兮说道:“还好这只癞蛤蟆有自知之明,不然……”
“好了,事情已经了结,就不要再提了。”林倩兮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
“既然烦心之事,已经烟消云散,不如,今晚我们去大戏楼听戏吧?”陆鲲趁着此时心情大畅,当即约请林倩兮。
“嗯。”林倩兮回头,看着陆鲲一脸期待的表情,迟疑着点了点头。
两人闲说着,渐渐远去。
林倩兮、陆鲲二人虽然走远了,但是对于拥有神识的王若离而言,他们所说的话,就像在自己的耳畔
响起一样。
微风轻拂,几朵有如游丝一般的蒲公英,在王若离的眼前徐徐飘过。
王若离闭上眼睛,伸出手去,用力一抓,想要将这些白色的小伞紧紧地攥在手心,然而,这些小小的洁白,却从自己的指缝之间溜走,仿佛不愿在自己的心里驻足,只想与云同游,与风共舞,享受一种无法停留的自由自在。
蒲公英的信念,看似随遇而安,其实包含着寻找目标的愿望,把种子包裹在内心深处,等待落地的那一刻,便是孕育新生的开始,这是一种坚持的象征寓意,与此时自己的执念,不谋而合。
王若离的嘴角,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冷笑,透着丝丝冰寒。
入暮,本应无风。
陆鲲正在房间,精心打扮。
一想到今晚约了林倩兮听戏,陆鲲的嘴边止不住露出一抹坏坏的笑意,对着镜中的自己,再三梳弄着头发。
翻开衣柜,陆鲲挑出了两件绣锦长衫,一件酒红色,一件竹青色。
正在陆鲲犹豫选择哪件绣锦长衫之时,房门传来一阵翕动声响。
但见房门一开一合,入门玄关处,多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陆鲲见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吓得手头一个哆嗦,两件绣锦长衫掉到了地上。
“来者何人?意欲何为?”陆鲲脸色惊慌,连声喝问道,“胆子不小,竟敢这般私闯我的房间,你可知我是何人?不妨告诉你,我是百药谷的内门弟子陆鲲……”
“司命。”黑衣人语调平静,仿若一潭死水,“司汝之命。”
陆鲲闻言,更加惶恐,正想大喊,却是发现自己的脖子已被一把白色的精致短匕前后刺透,连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只能睁着眼睛,无助地瞪着黑衣人。
黑衣人信手一拂,短匕旋即飞回。
房门又是一个开合,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黑衣人的踪影。
陆鲲终于捂着自己飙血的脖子,满脸不甘地栽倒在地,面色痛苦,死不瞑目。
夜风凉凉,却是吹不动房间里一地的沉闷。
或许,有一种极端的报怨,叫做让人得不到的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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