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说着,“我怎么也没想到,三哥还能让呆在神女身边。”
“可能是我在这儿对韶音养伤有帮助吧。”
云锦望着天边,心中感叹万分。
他与南玄默默站着,两人各有所思。
许久,云锦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也想回去看看那边情况如何了。
回到屋外,远远地透过窗依稀看到那三人都还在屋中,或是倚在床边,或是坐在桌旁,或是趴在桌上,姿势各异,但都没有走。
云锦微微一笑,这三个人虽然争来争去,咳对韶音却是真的关心。
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曾无数次告诉自己,韶音留在仙界才会有安定平静的生活,跟着他会吃很多苦。
可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前路坎坷,明明理智是要他放手,可怎么也放不下。
他靠在窗边,屋里韶音的床已经拉起轻薄的床幔,他看不清床上,却知道那个人躺在那儿,心莫名平静了下来。
天空巨大的圆月在云雾中慢慢移动,散发出璀璨温暖的光芒,月光照射下来,地上满是斑驳的花影与树影。
这里宁静又温馨,璀璨又不失情调,除了仙界,哪儿都没有这样既美又华丽却又不浮华的地方。
云锦曾想着到凡间找一个世外桃源,再好好打理,给韶音一个美丽温馨的家,他在凡间五千年,的确有这样的地方,可是他能如愿吗?
夜风袭来,他不知道西华此刻在高高的云端看着他。
过了许久,连他都觉得困了,眼皮一张一翕之际,忽然听到屋里有微弱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转身一看,看到了薄薄床幔里的人好像在翻身。
云锦轻轻走进房间。
守着韶音的三人已经睡熟,所以没听到韶音发出的声音。
云锦走到床边掀开床幔一看,韶音脸色苍白,脸上全是汗珠,身上原本愈合的伤口似乎已经裂开,渗出了些许血迹。
他一阵慌乱,一边给韶音擦汗一边喊她的名字。
韶音眉头紧皱,嘴里好像在说什么,他凑近一听,竟是在喊他的名字。
云锦赶紧握住韶音的手,柔声道:“韶音,我在,我在,别怕。”
屋里的莺莺、子鱼和琉璃依次听到声音依次醒了过来,一看到韶音这模样,瞬间乱了手脚,一边大声喊叫,“怎么回事?怎么了?”一边嚷着要去请杏林君来。
又看见云锦拉着韶音的手,琉璃第一个冲过去想要把云锦拉开。
云锦喝退他,“干什么?!都别吵了!能不能安静点?!”
三人都噤声,莺莺小心翼翼走了出去,应该是去请杏林君了。
床上的韶音紧紧抓着云锦的手,指甲嵌进云锦的肉里,把他抓得生疼,可云锦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他只希望韶音快点冷静下来。
韶音的头不住晃动,忽然,她猛然睁开了眼,根本不知身上有伤口,一下坐了起来她茫然望着前方,看见眼前的云锦,泪如雨下,她颤颤抬起手摸向云锦的脸庞,“云锦,是你吗?你没事吗?”
云锦用力点头,“是我,我没事。”
韶音再看看周围,是在仙界,接着看见一脸紧张与不解的琉璃与子鱼,再然后感觉到腹部的剧痛,她这才醒悟过来。
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个梦,她跟云锦不是那么回事。
韶音尴尬地放下手,顺势扶住自己的伤口,低头的瞬间,想起了自己怎么受的伤,怎么在这儿。
刚才的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她醒来的瞬间情绪还陷在梦里。
再抬头时,虽然脸色还是惨白,身上还是童得难以自持,可脑子到底清醒了。
杏林君步履匆匆而来,看到韶音这样,脸一下白了,慌忙问一旁的云锦等人,“神女的伤口怎么裂了?”
琉璃嘴快,指着云锦便说:“肯定是他,不知他做了什么害神女伤口裂开。”
云锦还没回答。
韶音微弱说道:“不关他的事,是我刚才做了噩梦,不小心扯开了伤口。”虽然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到底把事情说清楚了。
杏林君上前重新给韶音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说:“神女,这伤口千万不能再开裂了,你的气血已经见底,再流血可真的养不回来了。”
韶音捂着自己的伤口,不知如何回答。
她自然不希望伤口开裂,可是刚才的梦,不是她能控制的。
韶音想着,忽然想起,那应该和上次那样,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抬眼看了看云锦,只见他正呆呆看着自己,眼里的感情不言而喻。
韶音心不由多跳了一下。
她慌忙低头回了句:“知道了。”随后又问杏林君身旁的莺莺,“你们怎么在这儿?天帝呢?”
“天帝让我们在这儿照顾您,他有别的事情处理。”
韶音轻轻应了一句。
杏林君说着:“不过好在神女清醒过来了,这对伤口愈合来说是好事,只是……”杏林君犹豫了一下。
琉璃紧张兮兮问道:“只是什么?还请仙君告知,我等照顾神女时好留意。”
“只是神女一定要放下心中烦思,想必您也知道,神仙的气血恢复需要平静宁和的心态。”
韶音有些心虚,立即回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她神色苍白,声音极微弱,掩盖了自己的心虚。
“那本君先走了,神女好好休息,清晨本君会派仙使送来明天的第一次药。”
韶音点头,“劳烦仙君费神。”
杏林君走后,按理说韶音要好好休息,可她知道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刚才“梦里”的情景,虽然那一切让现在的她感到惊奇和不解,她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对云锦的感情有多深,也感受到那个“情劫”有多刻骨铭心,的确很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她也清楚现在自己处于非常时刻,那段过去会让自己一不小心就没了命,如果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知道当年的事情呢?
韶音看了看屋里的人,云锦不必看,也不敢看;琉璃和莺莺是她的亲信,此刻守在这儿很正常,可云锦和子鱼怎么会在这儿?子鱼凄凄惨惨看着她,满脸神伤,她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也不想多问。
她说道:“你们都去休息吧,留莺莺在这儿陪我就行。”
琉璃第一个抗议,“不行,莺莺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韶音没有力气跟他多说,只是看着他。
琉璃明白她这眼神的意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朝云锦和子鱼招手,“走吧,让神女好好休息。”
看云锦出去,韶音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一走,莺莺想扶韶音躺下来休息。
韶音摇了摇头,“我不想睡。”她靠着床头,明明需要休息,可是仍然强打精神,“你陪我说说话吧。”
莺莺担心道:“可是神女你现在需要休息。”
韶音没有说话,一来她没有多余的气力,二来也不想解释这么多,她只是仍旧睁着眼,看着前方。
看她这样,莺莺想起之前韶音做过的“那个梦”,恍然明白为什么韶音不愿意入睡,于是马上给韶音垫上柔软的枕头,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既然神女不想睡,那我们就说说话吧。”莺莺说着,“本来您受伤后天帝一直在您左右,可没过多久忽然叫来了我和琉璃,随后子鱼和云锦也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没什么干系的人也来,尤其是那个云锦,不是他伤的您吗?”
说到这儿莺莺忽然停了下来,她意识到这个时候不应该提云锦。
于是转而说道:“您受伤后天帝慌得跟什么似的,我还聪没见过天帝这么慌乱过,仙界因为您受伤的事情,现在不知多少仙家说要讨伐魔界呢……”
韶音听着莺莺滔滔不绝说着她受伤后仙界的情况。
虽然不是她在意的事情,可到底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听着听着,也慢慢倦了,渐渐睡了过去。
看着韶音慢慢睡着,莺莺语速也渐渐放缓放轻放慢。
直至她完全睡着,才将她扶下平躺到床上。
莺莺轻轻拍着韶音,想让她睡得更熟一些。
恍惚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回头一看,竟是天帝西华。
她慌忙起身行礼。
西华示意她不必多礼。
莺莺识趣,见西华来后,便起身悄悄退到一旁。
西华皱着眉头站在床前,刚才的惊心一幕他都看在眼里,看到她伤口裂开的那一刻,真的很想从云端上冲下来给她注入仙气。
可是还没来得及下来,就看到韶音紧紧抓着云锦的手,他害怕看到这一幕,更害怕别人看到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现在看来他没有出现是对的,否则韶音醒来时看到云锦又看到他,心里作何感想?这不是让她难堪吗?
他不是不懂他们之间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不是不知道云锦对韶音的爱不比自己少。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三个之间还是这样剪不断理还乱,非得你死我活才能换来一段安静的日子。
如今看见自己的执着换来的却是让韶音受伤害,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执着是否正确。
如果真的只有让韶音忘记云锦才能让她幸福,可是命运却为何屡屡让这个愿望落空?难道韶音与云锦真的是命中注定?是自己的执着和从中作梗才让他们之间这么多曲折?
他前世不止一次劝自己放心,可是怎么也放不下,只能越来越痛苦。
今世,这些痛苦又将接连而至。
难道还要看韶音再坠入堕仙道吗?
这一次还是轮回十八世那么简单吗?
西华看着床上惨白无血色的韶音,想起之前活蹦乱跳,满脸洋溢着笑容、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的韶音,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她已经变了,即使他想拼尽全力给她最好的,可最后还是让她失去了那份纯真,失去了那份无忧。
她变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在意所有人的感受,委屈自己,成全别人,这一定不是她得本心,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或许他的执着无法给她带来幸福,那么,是不是放手让她顺从自己的内心去做选择才是最好的?
西华不禁笑了。
笑得很坦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坚持那么久,曾经觉得死都不会放手,在看到她受伤的这一刻,一切坚持和执着都溃不成军。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韶音的发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音音,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他不舍地看着她,却决然转身离开。
登上云端时,刚好晨光初现。
浅浅的鱼肚白色在天边晕染开,渐渐将原本黑色的夜空染白。一抹红色的朝霞在层云后跳跃着浮现,天空浩瀚无垠,仙气蜿蜒缭绕。西华从来没觉得仙界的天空这么澄明宁静过,偌大的晨空宛如新生。
当真正放开心胸,一切都会改变。
他从来没觉得这样轻松自在过,虽然心里全是不甘和不舍,可到底放下了心中最沉重的东西。
他在云端飘着,看着巨大的红日在云层后破空而出,红光遍洒仙界,看着红光变成灿灿金色,觉得南玄该醒了。
于是落了下去。
南玄尊主正伸着懒腰,还迷梦着双眼,忽然看到西华的身影,不禁瞬间清醒了过来。
“三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西华笑了笑,回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做了一个决定。”
看着跟平常似乎不一样的西华,南玄隐约感觉到他所说的这个决定很重要,而且跟他有关。
他问道:“什么决定?”
“让你来承接我身上的心魔。”
南玄微微张着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道:“这是真的?”
西华点了点头,“如果你也下定决心了,收拾一下自己,随我一道去魔族公主嫂子那儿吧。”
南玄连连点头,“我想清楚了,早就想清楚了!而且绝不后悔!”
西华看着他,默然一笑,“那我们走吧。”
南玄还来不及整理自己,随便码了码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随着西华腾起云雾,往天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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