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雪妃娘娘……只是……只是……”
鬼若尘想起越圣雪瘫倒在赫连瑄的怀中满身是血而吞吞吐吐,那歉疚亦为难的神色加剧了帝天蛮的不安,“说,说啊!雪儿只是怎么了?”
“雪妃娘娘她……中了毒……”
鬼若尘话一出,帝天蛮抓着他的手荡然一松——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越圣雪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摸样,每一刹都像只手勒紧帝天蛮的脖子,教他品味着生不如死的痛楚。
“中毒……雪儿中的是什么毒,混账!!把话说清楚,在天牢里的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
鬼若尘先是一阵沉默,随即将那一天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对不起……陛下,是我混账,是我无能,没能将雪妃娘娘带回蛮弩!!”
鬼若尘说罢朝着自己的面颊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洪亮。
帝天蛮竟是愣在原地毫无反应,他不骂鬼若尘,也没有打鬼若尘,只是毫无反应,“平静”到令在一边默默听着的阡子默不觉担忧。
“陛下……”
阡子默担忧地低唤一声。
“雪儿……”
帝天蛮失神地颤动着唇,他不愿去信听到的每一个字,那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尖锐的匕首刺入他的身子,割断他每一根筋脉——
好痛,好痛的他神智恍惚!
这就是你求我一定要等你回来的理由?
雪儿,为什么要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一个人去天牢救林皇后?!
你不信我会为你救出林皇后,还是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不想让我派遣而去的弩人侍卫受到伤害?!
“好傻……雪儿,你为什么那么傻?!!”
帝天蛮恍然大悟而震天怒吼,一拳打在*柱子上,一道裂痕骤然而生,而他的身影就在前一刹转身消失……
“陛下!!陛下!!”
待阡子默反应过来,他立刻追了上去,“对不起……”鬼若尘的歉疚让阡子默停下了脚步。
“我以为给自己取了个‘无名’就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原来并不能……是我没有保护好雪妃娘娘……是我让陛下一次次那么痛苦。”
“不是你的错,若尘,鬼若尘永远都是你的名字,其实陛下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不用担心你的一家老小,他们已经被陛下安插在皇城的探子解救,现在正悄悄地返回蛮弩中。”
阡子默说道,鬼若尘双眸圆睁,挡不住惊愕浮现——
陛下都知道?
陛下知道他是迫于无奈才会听从越晋远的摆布,他甚至没有丁点儿的责怪与降罪,还救了他的家人……
“好好休养,蛮弩不需要只会说‘对不起’的庸人,赶快养好身子才能报效蛮弩,报答陛下对你的恩情。”
阡子默说罢就迈步离开了屋子,当他踏出屋子的那一刹,鬼若尘落下了男儿泪……
阡子默跑出宫殿就撞到了前来的向初芹。
“子默,你怎么如此匆忙,你的身子才恢复,小心啊!”
向初芹漂亮的小脸担忧地凝成一团,小手轻柔地抚在阡子默的心口——
她从未察觉他的伤是骗她的幻术,所以她一直以为他的伤才好了一些。
阡子默垂眸看着自己的心口还有她的手,他差之一时忘了自己应该是受了重伤正在调养的人,“没什么,陛下和若尘发生了一点儿冲突。我想拦住陛下,劝一下他,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陛下?”
“好像有,我刚才好像看到陛下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但是那到身影跑得太快,我不能肯定。”
“我知道了……”
阡子默应道,脚步就要跟着迈开,向初芹立刻挡在他的身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蛮弩真的要和新罗开战吗?若是这个时候陛下这么做,不等于给了越晋远可趁之机?”
“初芹,我让你飞鸽传书给楚流云,得到回复了没有?他的近况如何?”
阡子默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此刻的血气方刚令向初芹稍加有所怀疑,但是小手儿还是抚在他的心口,“子默,不要太用力,伤口还在愈合。”
英挺的身子不觉一抖,不知是心虚还是歉疚,对此阡子默没有深想,大手握住她的手,打消她的担忧道:“我没事,初芹,已经没有大碍了。”
向初芹听着靠着阡子默的胸膛露出暖心的一记微笑。
殊不知阡子默一脸焦急,他好怕再追不上陛下,指不准陛下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听到赫连瑄说要折磨雪妃娘娘到死,只怕纵有成千上万的军队拉扯着陛下的腿儿,也拦不住他要杀去新罗的脚步吧……
“子默,你要的回信儿我刚刚已经收到了,这就是我赶着来皇宫的原因……”
向初芹安静靠在阡子默的心口听着他鲜活的跳动一会儿后,缓缓地开口道。
“信上怎么说?!”
阡子默立刻微微拉开向初芹,瞧着他紧张那份信的样子,向初芹脸上不觉浮起几抹失落的神色,有种自己只是个被利用过后就无用的工具的感觉……
但是她没有将自己的心伤说出来,她从怀中拿出那份书信,阡子默拿了过去,相贴的身子自然而然地分开——
“楚王身中剧毒,昏迷一个多月有余,越晋远正寻觅四方神医为他解毒,但是收效未果。越圣雪随赫连瑄失踪被帝夜凌所知,他反悔当初承诺,不愿配合越晋远攻打蛮弩,现正遭软禁。”
阡子默默读着信上的内容,不觉地送了口气,楚流云身中的剧毒就是雪妃娘娘所赐,现在越晋远就没了楚国盟军支持,又没有夜凌殿下的配合,单凭越国与蛮弩的兵力,他定不敢轻举妄动。
可……
“这书信是谁回给你的?”
阡子默留了一个心眼,他不能对信中的内容完全相信,毕竟那越晋远老谋深算,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
明显那带着怀疑的口吻伤到了向初芹的心,她以为他是在怀疑她作假。
“是洪艳儿,楚王安插在越晋远身边,假扮林皇后的女人。”
——
那你为什么为了我背叛楚流云?
当向初芹信誓旦旦道的那一刹,这句话差之落出阡子默的口,可他没有这么问,因为心凉了,被她伤得不愿去知晓她对他的感觉究竟是愧疚还是爱……
已经不重要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得立刻赶去陛下那儿,你先回家等我。”
阡子默说着就转身跑开,他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口吻有多冷淡。
向初芹来不及叫住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跑越远的身影,最终换为一片风尘消失在眼帘之中……
“子默,若是有一天陛下一统天下,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看我一眼……”
养心殿
“陛下!!陛下!!”
阡子默跑入寝屋的时候,正撞上手拿一个包袱的帝天蛮,“陛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阡子默问的同时一手夺下帝天蛮手中的包袱,“还给我!!”
帝天蛮伸手去夺,阡子默竟立刻将那个包袱一撕为二,包裹在里面的盘缠和衣衫刹那凌乱地落在地上。
“阡子默,你这是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又如何?!身为一国之君,不负责任的为一个女人抛弃天下子民,就是你回报给百姓对你的爱戴与尊崇吗?”
阡子默揪住帝天蛮的领口,比他更为激动的斥责,教帝天蛮顿然哑口无言。
他想得到帝天蛮冲动一下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会疯狂到单枪匹马地杀去新罗。
“以下犯上又如何?!身为一国之君,不负责任的为一个女人抛弃天下子民,就是你回报给百姓对你的爱戴与尊崇吗?”
阡子默揪住帝天蛮的领口,比他更为激动的斥责,教帝天蛮顿然哑口无言。
他想得到帝天蛮冲动一下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会疯狂到单枪匹马地杀去新罗。
“陛下,我知道你深爱雪妃娘娘,可这么做和自投罗网有何差别?你以为你独自去新罗,就能从赫连瑄的手中抢回雪妃娘娘了?”
“那你要怎样?身为一个男人,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另一个男人*也毫无反应?!”
帝天蛮还是没有打消杀去新罗的念头,他越过阡子默就推开寝屋的大门——
他也不止一次的咒骂着自己怎可如此毫无责任的一走了之,可只要碰到和雪儿有关的一切都会令他方寸大乱,迷茫无错。
就如他的身子分明百毒不侵,只是他不知道为何雪儿下的毒却教他无法抗拒——
如果那*他没有被她的秘药迷晕,那他绝对不会放她离开他!
“陛下就没有想过,赫连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骗取雪妃娘娘的信任将她带去新罗,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强占她,会不会太愚蠢?”
帝天蛮收住了脚步,回过身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想要占有女人有这么难吗?他既然出自对陛下占有赫连玥的恨而这么做,就只能说明他还对赫连玥念念不忘!”
帝天蛮猛地鹰眸圆睁,“他真正想要的是赫连玥?”
“正是!”
“他想要回赫连玥所以才劫持雪儿当做砝码?!”
帝天蛮退回了脚步,眼神如鹰紧紧地噙着阡子默的一双眸子,“有这个可能,所以陛下,你千万不能一时冲动,我们要一切从长计议。”
“呵!从长计议,就算他爱赫连玥如痴,也不代表他不会占有雪儿。”
帝天蛮冷冷的一声笑,才压下的不安又浮起心头。
他不信有哪个男人可以与雪儿日夜相守,而毫无杂念,何况是一个劫持她对她施加报复的男人。
“也许他想要占有也没有可能!”
阡子默说着,口吻带着几分神秘,帝天蛮不解那其中的奥义。
“为何这么说?”
“陛下,你先看着这个……”
阡子默将向初芹给他的书信递到了帝天蛮的手中,他摊开默念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与雪儿有何关系?!”
帝天蛮一点儿都不关心书信上写的一切,哪怕上面写着帝夜凌被越晋远软禁——
阡子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心脏稍稍地停顿了一下。
这一刻他更加的确定,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取代越圣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若尘说过雪妃娘娘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执念在自己的口中下毒,并借此恐吓楚流云不放走赫连瑄和林皇后,就没有解药,可见她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带解药,而现在楚流云昏迷不醒,那雪妃娘娘的状况也一定一样!”
“雪儿……”
帝天蛮心口猛地一记收紧,只觉那里好痛,痛得呼吸骤然加快。
“那现在雪儿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帝天蛮慌乱无错,六神无主,他走到桌边坐下,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阵按压。
“希望赫连瑄能找到医生将雪妃娘娘救醒,只怕那剧毒是雪妃娘娘自己调配,她不醒来,就没有人能医得了她。”
“我该怎么做……子默……你教我到底该怎么做?”
帝天蛮连咆哮的力气都没有,看着散落一地的行装,阡子默看得出他并没有打消立刻离开蛮宫的念头。
“今夜我就会派出使节去新罗,只怕赫连瑄做的这些都是自作主张,我方定要让新罗国君知道这件事,新罗国君向来胆小怕事,即便现在新罗已日渐壮大,可比起来他们还不足以与我蛮弩对抗。”
“将我装扮成使节,如何?”
“……”
阡子默顿然语塞,脑海中一片空白,如此疯狂的事也只有眼前的男人想得到。
“假扮使节,可行还是不可行?”
帝天蛮执念地问,那不容否定的眼神给人相当威慑的压迫,阡子默知道即便他的回答是不可行,他也不会听他的。
他的心已经飞去了新罗,他的心被捆绑在那个叫做越圣雪的女人的身上。
谁也拦不住的,谁也不能……
“好。”
阡子默不得不答应,但是答应的那一刻,他笑了,微微扬起嘴角——
也许连他也疯了吧……
“谢谢你,子默……”
帝天蛮也勾起了唇角,镀上了一道鬼魅的笑靥。
“陛下一定要平安带回雪妃娘娘……”
“蛮弩就交给你了。”
“是。”
新罗首府·庆州
第一王子殿中,偌大的寝屋打开落地门窗,就是一片一览无遗的池塘,白色飘渺的*纱随风飘扬。
“唔唔……嗯……”
躺在矮*上的越圣雪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恍惚的一片白色,有股淡淡的花香弥散在空气之中。
她偏头向着落地门窗看去,只瞧静静的池塘水面微微起了涟漪,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白”。
“这里是……哪里……?”
她虚弱地翕动着唇,声音微乎其微,好像只有自己听得见。
落入眼帘的风景看似好美,却透着一股凄婉的感觉。
有点凉。
越圣雪觉得身子好凉,淡淡的却能深入骨血,教心儿都凉得发抖。
“姑娘?姑娘,你醒了吗?!”
突然有道灵动清脆的声音在越圣雪的耳边出先,她收起看着池塘的视线——
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跪在她的手边,一脸欣喜地笑着,“我去告知王子殿下,你终于醒了,王子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女孩看到越圣雪看着她,即使她虚弱地一个字儿也没有说,她已惊喜得立刻飞身跑了出去。
王子殿下?
越圣雪根本来不及叫住她,她想要坐起身却发生身子好痛好麻,像没了知觉一样动弹不得。
“呃嗯!!”
她硬是用力只听骨头清脆一折的声音,痛觉立刻蔓延整个身子,额头上立刻冒出了细细的薄汗。
身子怎么会变得这么脆弱?
越圣雪不得其解,她不认输的又再动了一下,只听骨头又立刻传来折断的声音——
“呃嗯!!”
更加痛苦的一声惨叫,“圣雪,你不要动,你现在的身子很脆弱,不能轻易动弹!”
赫连瑄跑了进来,一瞧越圣雪撑着双手要支起身子,立刻蹲跪在她的身边将她抱入怀中——
“赫连瑄?”
越圣雪看到赫连瑄的一刹那,一脸茫然,仿佛像丢失了记忆一般,只剩茫然。
“为什么……这里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越圣雪莫名觉得不安,眼神恍惚流露出惊恐,赫连瑄有点慌,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你中毒太深,我就将你带回了新罗。”
“新罗?这里是新罗?!”
越圣雪靠在赫连瑄的怀中,突然激动起来,失去的记忆仿佛一点点回来,她记得她最后是昏倒在那条密道中——
对,是赫连瑄抱着她,因为她突然咳血不止。
“我的身子……?”
“没事的,你醒来就没事了!我找来了好多名医给你救治,但是保住了你的命,却不能根治你中的毒,现在你醒来,你就可以告诉我,你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了!”
赫连瑄心有灵犀地看懂了越圣雪的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你救了我?”
似乎是沉睡了太久,即便回忆回来了,越圣雪还是脑海晕晕的不能思考。
“是的,我将你带回新罗,还有你的母后也在呢!”
赫连瑄故意转移着话题,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他照顾了她整整一个半月,日夜相继地就是期盼她醒来,可是却还没有想好如果她醒来问他为何不送她会蛮弩,他该如何回答。
“我的母后?嗬!!皇后在哪儿?!”
越圣雪痴痴地一问后,突然激动起来,抓着赫连瑄的衣襟,结果手骨只听清脆的一声,“呃嗯!!”
又是一声相当凄惨的痛吟。
“不要动,圣雪,你不要再动了!我不知道你对自己下的是什么毒,大夫都说这种毒对你的骨头造成相当大的损害,只要微微一动就会裂开!”
微微一动就会裂开?!
越圣雪顿然回想自己下的毒,的确她没有来得及服下解药,毒份已经渗入四肢百骸,她的骨头将会……将会……
许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后果,越圣雪倏然落下眼泪,而就在这个时候——
赫连瑄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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