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生看了眼她发上沾染的花瓣,有所感怀,叹道:“花开花落,应时节而起复,并非王妃无能,一切皆有定数。我等尽人事,待听天命,如此,不负本心已是全了各自的缘法。”
她如释重负地说:“波邕受教了,必不因【求不得】所苦。”
莲花生举起一只祥瓷盏与她:“王妃聪慧,这是才上的茶,已经出色了,尝尝?”
她欣欣然双手接过,正经品呷几口,娓娓说道:“味如芝兰,沁心,润肺,通脾,受用得很!”
莲花生眸光温润,忆往昔:“这是在中原五台山考究天文历数时,寺里的后山上,每逢七月,漫野开遍黄澄澄的小花,又称旱地宝莲。小沙弥帮着采摘,仔细晾晒。末了,经由上师诵经加持方成茶饮供奉。”
她艳羡道:“它是单供庙里自饮的佛茶?”
莲花生摇头:“不然,有散众的,也有随礼香客的。每当我课业不得要领,喝上一盏半盏的,总觉得心思透亮些许,且有舒肝明目的效用。故而时常烦那庙里的主持稍带许多,供坐禅养生之用。”
波邕妃烦他又续上一盏,呆看道:“我说呢,此茶不似红尘香茗。盏中花开两朵,如地涌金莲,映照出一殿的佛光。”
莲花生称颂:“王妃夙慧,中原百姓唤它作【金莲花佛茶】。”
波邕妃忽想起一事,发问:“我才站在殿外,粗粗听去,苯教又在做祸了?多早晚,让赞普通通灭了才好。”
莲花生中肯地说:“王妃虽善,却不似愚人,只知行小善,坏了大义。识好知歹,不留后患,才是功德无量的道理。”
波邕妃饶是谦逊:“上师高看,我常听赞普恨骂,多少清楚个中厉害。”
莲花生不由可惜道:“难怪他恨!若论起吐蕃第三十二任赞普,囊日论赞当称英勇。可惜他有胆有识,意在一举歼灭贵族势力,过急了些,反遭苯教进毒遇杀而薨逝。以至于仅12岁的神圣赞普,松赞干布,弱冠嗣位,很是艰辛地稳住吐蕃的基业。他是个有见识的,知道不能雷厉风行的除之,借口联姻,将李唐的治国方略,信仰供奉一并引入,缓缓施为,倒也养出了一批不再执念于苯教的受众。”
波邕妃点头,拈了颗黄精馃子,叹道:“虽如此说,到底未曾发落了他们!”
莲花生否决:“赞普特意将寂护和我从天竺请来,加以礼遇,大肆推广吐蕃本土的佛教,不正是为了加紧动摇苯教在吐蕃人心里的地位?”
波邕妃自悟:“失了民心,他们剩下的无非财宝和战马。”
莲花生鄙夷:“身外之物,不过浮云粪土,寻个由头便能昧下。要紧的是如何发落那些贵族。”
波邕妃疑惑:“苯教贵族好战喜功的,赞普不也由着他们怂恿,一味地要与李唐和周边各国逞勇斗狠。”
莲花生赞叹:“这正是赞普的狡黠之处!”
波邕妃不解。
莲花生索性说破:“赞普的战场上,但凡难啃的骨头都丢给贵族世系里那些贪功之人争抢。败了,趁机借着外部之势扫清内乱;胜了,分点油水与他们沉溺安乐。醉生梦死之间,不难造些罪名安上,一举拿下贼臣,岂不省事?”
波邕妃仍不置可否:“赞普倒是英明,可心思虽好,就是太贪了些,只怕过犹不及。”
莲花生换上一轮新茶,从容道:“静候因果,闲看落花,浮华一梦,终归尘。”
看着波邕妃,他又说了一句:“王妃,你可想过赞蒙—蔡邦·玛加东格?”
波邕妃耸了耸肩,无法道:“我知她对我滔天的恨意。”
他继续追问:“你可想好应对?”
波邕妃吞吞吐吐地说:“赞普一次醉酒后说过,会将我赐予下一任赞普,保我一世平安顺遂。”
他苦笑:“下一任赞普,无非在赞蒙的几个儿子里拣选,他们能迕逆得过自己的阿妈?”
波邕妃孑然回应:“生而为人,终归长眠,不过早晚,固不作他想,大师勿要为我忧心。”。
莲花生晓她并不贪生,如是道:“求仁得仁,王妃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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